齐白石《枫叶蝉鸣图》      

齐白石画蝉，曾遭世人嫌弃，一度无人收藏。多年后，那些蝉老值钱了，最高竟然价值9亿。

身处闹市，人亦是俗人，大抵很多人关注的不是齐白石的蝉，画得如何，妙在哪里？那9亿天价，惊世骇俗，像惊雷滚滚，也似烟霞灿烂，让无数人瞠目结舌。而我以为，闹市也好，俗人也罢，那货真价实的蝉，卖的不是现实里的小虫，而是大师笔下的艺术。或者说，那不是卖，而是收藏，收藏人类灵魂的至高境界，也收藏艺术的大韵情怀。

齐白石曾指出张大千画蝉之误，把一只细柳枝上的爬蝉，画得头朝下了。而后来，张大千也指责齐白石画了一只头朝下的爬蝉，以此反讽。齐白石回答，那细柳轻飘，蝉附于其上，焉能安稳？偶有如是者，所附柳枝也为粗壮也。而事实上，齐白石所画头朝下之蝉，绝非在细柳枝上。更令人稀奇，那只被张大千嘲笑的蝉，后来在一次拍卖中拍出了8亿。

大师之间的纠葛故事，让我想起一个人身处闹市，即使心智高远，也免不了皮囊之惑，眼界也有局限。无论张大千的蝉，还是齐白石的蝉，出没于世俗尘埃，也脱胎换骨于其间，然而才能展翅高飞，进入到远离世俗的艺术殿堂。由此可见，生活才是艺术家们真正的老师，那细柳枝上头上尾下的蝉，显现的不是画家的得意与癫狂，而是厚重与务实，大气与真诚。

我以为，那只被嘲笑了的蝉，以8亿高价卖出的，不是市场趋炎附势的跟风，也不是因齐白石振聋发聩的声名，而高垒起来的泡沫。看到这个价格，很多人无法相信，那毕竟不过是一只蝉而已。可是当专家把此画放大4倍以后再看，就会觉得价有所值，因为那放大的蝉，翅膀清晰透明，脉络分明。那只蝉的背部，可以透过翅膀看的一清二楚，栩栩如生。整只蝉，看上去非常有立体感，而且腹部，还给人微微振动的感觉———如此妙笔神法，连绘画大师张大千，也望尘莫及。

有人说，齐白石画的蝉不是蝉，是神品杰作，让人叹为观止。而我站于闹市，看齐白石的蝉，那分明亦是禅，让我青睐，那个最平凡的小物件里，透出了大艺术的光彩、灵动、可爱。我想，那蝉，仿佛天外来客，像一个杰出的生命精灵，从遥远的心灵寂地走来，身披淡墨神韵，照耀着人类的灵魂。

立于闹市，就会世俗，也必然谈钱。那齐白石画在废纸上的蝉，也能卖上千万。那只蝉，不过手指盖大小，当年因为是画在一张废纸上的，所以没有出售，而是留给了齐白石的后人。哪里知道，当时的齐白石定了一个润格，画一只蝉10块钱，画背景再加10块钱，如果钱没有加够，哪怕是少了1毛钱，齐白石画的就不情不愿，可能会给你画一个死蝉。而那天，齐白石用剩下的废纸画了一只蝉，当做练手，却画的非常仔细，活灵活现。

80岁时，齐白石每天坚持作画，从未中断过。他画蝉，让人直呼不输于冷军的超写实风格，那中国笔墨里的惟妙惟肖与精细手法，堪称奇才。当把齐白石的蝉放大到15倍时，那清楚的工笔绘画，那“薄如蝉翼”的艺术神韵，隐含生活的热度，包含着入微的观察，呈现出反复酝酿的精气流动，以及笔力融会贯通的质朴简洁与色彩的丝丝入扣。我就是个俗人，立于闹市，我被那蝉的笔墨灵动所挟持，像是被卷入了禅意盎然的妙趣境地，无以自拔，却又想展翅欲飞。

齐白石说：“不似则欺世盗名，太似则媚俗，吾画在似与不似之间。”齐白石画蝉，选择了精思、提炼与概括，热烈明快，爽心夺目，竟无一丝悲凉之意，画出了“鸣蝉抱叶落，及地有余声”的平和与达观。齐白石画法，并非按照古人工笔严谨性去画，而是多了些随性和张扬，赋予了生命和灵魂，且保持着一颗童心未泯的内心轻盈，充满了脆弱与坚韧，通透与怜爱，机智与灵动。

有藏家说，齐白石的蝉，除了画好之外，齐白石的名气放在那里了，买他的作品绝对是只赚不亏的，可能几年后又会翻一番。还说，那只废纸上画的蝉，也可能上亿。我听了，忽然有一种想法，古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而齐白石的蝉，让人在闹市也能看见安详与平静，美好与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