垇云山的黄昏

所有的草木都未曾被命名

所有的石头都可以在山里称王

在黄昏时下山

看垇云山兜住了一整个落日

万物都安静

风，早已不知去向

人间像母亲般柔软

那天，乘车回浒坑

一路上

老人们都喜欢坐在门前

晴天喜欢，雨天也喜欢

白天在，夜晚也在

一些熟悉的陌生的鸟

飞过。人和车咻地一声

经过。还来不及抬起低垂的眼睑

仿佛没发生的事

仍然没有发生

我要去的村子

已空无一人

朱奶奶和李阿姨

去了西边岭，仍然

做邻居

仍然喜欢坐在门前

什么也不看

什么也不想

访友

带一支玫瑰

你最喜欢玫瑰

……

还有你馋了很久的打萝卜干

我都带来

为你染上的旧疾和隐痛

时时提醒我：

屋前的红花开了

白胖的萝卜们可以顺路带回家

切碎，按紧到罐子里

山中多雨

往来多虫蚁

父亲说：那一个

鞋上长满黄土

自上而下的人

也是把水

浇在云朵里的人

昨天

一条河流经过昨晚的树林

发出的声响

被卸下最后的尾音

听，有人在月色下匆匆赶路

有人哭泣，你说

不要回头看

身后，我们的影子

已经被窗外的寂静

节节折断，扔进巨大的炉火里

最终，

我们还是必须重新回到镜子里

与麻雀争夺菜园

为是否按下按钮而面红耳赤

“姑姑，快看”

扭过头，五岁的侄子

指着天上，说

“今天有两个月亮”

两个月亮，分一个在洋门乡

一个在桥头镇

桐花落

桐花准时开了，五月

桐花正在落下，五月

只有彭坊乡才是她的家乡

只有彭坊乡

最朴实的农妇，才有资格

在她的树下

卖笋干、剥豆子

而她静静地

在她们头顶，下了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