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裕华

鸟巢于野，是冬季最生动的诗意。

想想看，秋冬时节，旷野里树木凋零，草叶枯萎，庄稼收割后的田地空荡荡的，带着寒意的风呼呼地刮过，一切都显得萧疏、冷寂。这时候，要是突然在那些裸露的树枝上看到几个黑色的鸟巢，你会有什么感觉？是不是突然觉得，这些醒目的鸟巢温暖了天空，温暖了原野，给大地带来了深远的意境，成为大自然山水画中不可或缺的色彩。

想寻找鸟巢的秘密，在树叶落尽后的深秋寒冬，是最好的时机。以前，我总是很好奇，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鸟儿，那些每天早晨鸣叫不停的鸟儿，它们把家安在了哪里？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只要有树的地方，就有鸟的家园。香樟树、乌桕树、梧桐树、杨树、柏树、槐树，都是鸟儿筑巢的好地方。秋天跑过，原本隐藏于浓密枝叶之间的鸟巢露出了本色。远看，它们像一个大大的墨点刚好落在了枝桠间。近看，它们大多是椭圆形的，静静卧在高高的树杈间。小的只有一个巴掌大，大的宛如人们冬天戴的棉帽。寒风吹来，它们安之若素，任凭干秃秃的树梢在摇晃。

甚至，我还在芦苇丛和竹子林里，看到过鸟巢，不大，小小的。那些鸟儿就地取材，在芦苇秆或竹竿上，用芦苇叶或者竹叶，巧妙地包裹成一个结结实实的鸟巢，不透风不透雨。这样的鸟巢，犹如摇篮一样，在风中随芦苇荡漾。

要是行走在105国道上，看到的鸟巢就更多了。道路两边，那些高高的杨树叶子早已落尽，只有稀疏的枝干，一个个黑色的鸟巢便凸显了出来，映衬着褐色的树干。它们真是聪明，把家安在这样高的地方，毒蛇无可奈何，狐狸之类的天敌也只能把脖子望得酸痛，垂涎半天之后灰溜溜地走路。而且，它们随遇而安。国道上车来车往，喇叭声马达声不绝于耳，但是，鸟儿不在乎。

更让人称奇的是，有时一棵树上还不止一个鸟窝。在野外，常常可见两只鸟巢分居在一棵大树南北两侧的枝杈上，有的外观大小相似，有的模样根本不同。我曾在南宋著名诗人杨万里的故里———吉水县湴塘村的廊桥边，看到一棵上百年的树上竟然有三个鸟巢，而且是大中小不同的三个。中间那个最大，有脸盘大，与其它两个和谐共处，空中相距只有两三米的样子。黑色的鸟巢，古老的大树，越发增添了古村的韵味。我曾在一个单位的院子里看到过一棵桂花树，站在树下面抬头仰望，竟然看到浓密的枝叶间藏着四个鸟窝，一大三小，真是奇妙。

同居一棵树，共享大自然。鸟儿和睦相处，友好相伴，不争吵，不打架，也不用担心有什么绯闻。黄昏，它们在枝头盘旋，展示轻盈的舞姿，洒下欢声笑语，说着只有它们才能听懂的悄悄话。早晨，它们争先恐后地比试歌喉，有的长鸣如溪涧水流，有的短促像飞瀑直下；有的独奏天马行空，有的对唱情意缠绵。一边唱着，一边不停地从树的这枝跳到那枝，从那边飞到这头，振奋了晨光，愉悦了大地。

要是没有鸟来，树木会觉得单调无比，会觉得自己没有魅力。鸟巢，是树的另一种风景，是树开的另一朵花。因为鸟巢的无处不在和多姿多彩，大自然多了鲜活的色彩和不尽的情趣。

其实，鸟巢看似简单、朴素，但却非常巧妙、奇特。鸟类筑巢的工艺，在动物界是无与伦比的。鸟儿用的是细小的枯枝、松软的芦草、湿润的泥土等大自然最平常可见的东西，却构建了浑然天成的鸟巢。无论刮风下雨，无论酷暑严寒，鸟窝成了鸟儿一家温暖的港湾。一个个鸟宝宝在窝里孵化、成长。

据说，细心的鸟类学家做过精确的记录，一对灰喜鹊在筑巢的四五天内，需要衔取巢材666次，包括枯枝、青叶、草根、牛羊毛、泥团等。一只美洲金翅雀的鸟巢，干重仅53.2克，但总计竟有753根巢材。

到了春天，春风吹来，瞬息之间，密密麻麻的树叶把整棵树都包围了，那些鸟巢也隐藏在密密的树叶之间。然后，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长大的小鸟带着爸爸妈妈的嘱托，展翅离开了鸟巢，带着春天的梦，飞向了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