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余音
老巷中有太多的故事,以为时间一久就会忘却,但是却日久弥新。

老巷中有太多的故事,以为时间一久就会忘却,但是却日久弥新。

老巷有一个有趣的名字“罗汉寺”。听老人们说:老巷里曾经有一个寺庙叫罗汉寺,里面住着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由于老和尚为人和善包容,罗汉寺的香火非常旺,但是在一个有风的月夜,小和尚不小心打翻了火烛,大火瞬间吞噬了小寺庙和周边民房,老和尚为了救周边的居民,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小和尚愧疚万分,次日便远走他乡,从此便无人知晓他的踪迹。之后,罗汉寺寺庙也没有重修,乡亲们为了纪念老和尚,就给这条巷子取名“罗汉寺”。

罗汉寺老巷里的居民大多是老住户,还有一些租居者,如我家。每天晨光熹微,睡眼朦胧时,就常可以听到老巷里传来清脆的叫卖声:“卖豆腐啰!新鲜豆腐!一角钱一块!”“卖糕得吃!卖糕得吃!拿米告(换)。”“卖水豆腐,卖水豆腐。”话音刚落,就会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卖水豆腐的,等一下,我要买水豆腐。”然后就会听到一群人在那里叽里呱啦地说话。一会儿是“我要买五分钱水豆腐”,一会儿是“我要买三块豆腐!”一会儿是“我要买两块年糕”……

夏日的中午,我们小孩子是舍不得睡的,我们要等那个卖货郎。他总是喜欢拿着拨浪鼓沿街叫卖,他喜欢说着半懂不懂的外地话。他的担子里永远放着小孩子们喜欢的东西:大红绸子,扎头发的缠着各色毛线的橡皮筋,我最喜欢红色的橡皮筋,喜庆!还有正宗的公鸡毛做的毽子,黑色的发卡;还有男孩子喜欢的弹弓、陀螺,铁咕噜等。他经常在夏日中午时分出现,他似乎忘却头顶发白的太阳,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尽管额上冒着大汗,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襟,他还慢悠悠地轻松地一手扶着担子,一手拿着发出清脆声音的拨浪鼓。尽管夏蝉在树上聒噪,尽管老巷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但丝毫也不会影响我们小孩子们对拨浪鼓声音的喜欢,甚至可以说百听不厌,因为担子里装着我们女孩子对美丽的憧憬和男孩子爱玩的天性。

挑担子的外地人一进老巷,就会由最初的一只狗吠,到整个老巷的狗跟着一起吠,外地人倒也不惧怕,许是习惯了这种环境,每当一只胆大的狗一边吠着一边要冲过去想咬外地人时,外地人便会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嗓门冲着狗大吼一声。那狗像是被吼声吓到了,便灰溜溜夹尾而逃。老巷里的孩子们便会立刻聚拢在卖货郎的身边,有钱的买了小东西便蹦蹦跳跳回家了;没钱的便叫卖货郎等着,他们回家向父母死缠烂打要钱;还有既没钱父母又坚决不给的,就会站在货郎担子前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卖货郎,轻轻地问:“我可不可以用家里的鸡毛、牙膏皮、废皮鞋底和鸡胗皮换东西呀!”“可以的!都可以!”等到货郎一应允,孩子们便拔开双腿飞奔回家,把父母窗台一直晒着的鸡毛、鸡胗等东西一并拿来,换个自己喜欢的毽子、橡皮筋或者弹弓后,才满意地离开。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如一朵朵绽放的桃花,粉嫩可爱。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卖货郎担子里的各种东西,只可惜那时家里穷,没有钱让我时时满足那份小愿望,于是每次便会一直跟着卖货郎的屁股后面走很远,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拐弯处才很不情愿地折回家。心里有时就会想:长大后,我定要嫁给一个这样的卖货郎,到时我喜欢的担子里的小宝贝都有了。有时候,卖货郎的叫卖声刚刚远去,又会从远处传来“叮当,叮当……”的卖麦芽糖的声音,“叮当、叮当,卖麦芽糖,鸡毛、牙膏、鞋底皮、鸡胗得换麦芽糖。”“补锅头,补锅头,镔锡补锅”……各种叫唤余音袅袅,至今还回味无穷。

“崩爆米花,崩爆米花……”这是老巷中童年最深刻最美好而有趣的记忆。当那个有点沙哑又有点磁性的声音在老巷回荡时,整个老巷都热腾了起来。“妈,快点拿米过去呀!”“好啦好啦!你快去排队!”崩爆米花处挤满了孩子们,大家都在争着谁先来谁后来。争吵之时,崩爆米花的师傅都会大声说着:“不要争了,不要争了!都有份的!再吵不给你们崩爆米花了!”之后我们都老老实实排了队,怯怯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崩爆米花的师傅,嘴巴不时地吞着口水。仔细打量,那个崩爆米花的师傅穿着灰黑色衣服,有点旧,泛白中有点发亮的脏,参差银丝的头发有点乱,脸上和眼角的皱纹很深,眼睛却聚精会神地盯着崩爆米花机,左手不停地往爆米花机下加柴,右手不停地把爆米花机360度转动。当我还在恍惚的等待中间,突然听到师傅大声说:“熟了,熟了!要崩了!”这时围在四周的孩子们一瞬间就散开了,有的捂着耳朵远远地躲着,有的躲进了爸妈的怀抱,有的在尖叫,嘴里还大声叫嚷:要崩了要崩了!随着平地“嘣”的一声巨响,老巷味飘香。小时候对爆米花师傅又爱又恨,爱的是崩爆米花时的甘甜香味,恨的是老感觉师傅手中的爆米花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嘭”的一声,所以小时候买完爆米花,从来都是手腕上挂着一袋爆米花,双手捂着耳朵一溜小跑地离开。今天的老巷,我很久没有听到爆米花锅“嘭”的声音了,传统的爆米花锅被新式的电热爆米花机所替代,味道再也不是从前的味道了。老式爆米花锅飘出的米香味是旧时光的味道,这味道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味蕾上。

我家最早居住在最南边的张家屋,后来搬到最北边的康家大院。

记得那年搬家,因为是从老巷的这头搬到那头,爸妈为了省钱,当时也是穷,就干脆自己动手,妈妈先把家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分类打包,然后趁周末一家人休息就把那些东西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搬过去。先搬大衣柜,爸妈、我和姐姐一起行动,我和姐姐还小,自然给不了力,其实就是爸妈两个人的力量,爸妈左右一起抬着大衣柜,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行进。巷子里刚刚下过雨,泥泞沾满了爸妈的裤腿。虽是冬日,没走几步,爸妈额上的汗珠就冒出来了,就这样走走停停,挪移着大衣柜前行,走了一小半路,老巷里几个不太熟识的大妈就在小巷里叫嚷她们的丈夫出来帮忙。其中一个大妈穿着宽大粗布棉衣,脸有点婴儿肥,没笑的时候也让人感觉亲切,她的臀部很大,走路一甩一甩,很怕她摔跤。她的嗓门尤其大,见我爸妈大汗淋漓,她心疼地踉踉跄跄地小跑过来帮忙,一边跑是一遍大声叫嚷:“秋生,快出来帮忙!”“什么事呀!”“你这个死鬼,有耳朵没有,叫你出来就快来,慢各慢绝,搞什么名堂呀!”“好好,来了来了!”不一会儿,大妈的丈夫就一边穿鞋,一边飞奔出来,在大妈夫妻俩的帮助下,大衣柜总算到达目的地。来不及感谢,他俩一闪就离开了。我们一家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康家大院,是我们几姐妹的乐园。那里有很多同龄人,大家有伴玩。秋香她们几姐妹跟我家几姐妹年龄相仿,所以经常一起玩耍。每年元宵节家乡都有“踩青”的习俗。踩青时,大人小孩都可以稍微地使坏一下,比如偷偷地到别人家菜园去,踩踏翠绿的大风菜等等。记得那晚阴雨绵绵,瞎灯黑火,天空像被一块黑布罩着,阴森森的,很怕人。开始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偷邻居家屋檐下的腊肉。腊肉挂得太高,当我们拿起屋檐下的竹篙准备撑下腊肉时,不料一只猫“喵”的一声从我们身边穿梭而过,我们顿时一惊,“啪”地丢下竹篙准备逃走。这时屋里的主人就会大吼一声说:“谁家的粪箕拐,又在做坏事,看我不打断你们的手!”顿时我们几个缩拢一团,不敢出声。屋主人感觉外面没有动静,以为我们走了,也就关灯睡了。被猫一搅和,又被屋主人一顿臭骂,偷腊肉的好兴致也顿时被扫了。突然,一个同伴说:“算了,我们去推倒那个讨厌的经常骂我们的老婆婆的菜园围墙吧!”“好啦!好啦!我讨厌她死了。”于是大家又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巷尾广场边的青菜围墙边。黑暗中,借着微弱的路灯,我们找准一片围墙正准备推倒时,突然同伴红香说:“不对,不对,这是我叔叔的菜园,不许推。”然后,我们又琢磨了一番,终于找准那个讨厌的老婆婆家的围墙,“一、二、三”几个人的力量一齐下去,一排青砖砌的围墙顿时轰然倒塌。那声音就像一个闷雷,有点哑音又有点响亮,那一推还真叫爽快,把我们一群小朋友心中的怨气全推倒了。绵绵阴冷的春雨打湿了我们的头发和衣服,但是我们心里暖和着,总算“报仇”了!嘴里还得意地嚷道:谁叫她平时经常骂我们!谁叫她经常在我们父母面前告状!哼!活该!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会听到那个老婆婆在她的菜园地里骂人:“哪个粪箕拐的!坏各坏绝啦!坏各坏绝啦!抓到你们我就要打断你们的腿,告诉你们的老师,罚站几天没有书你们读才晓得死!”这时的我们就会躲在被子里咯咯地偷笑。不过好景不长,没隔几日,我们几个推倒老婆婆围墙的孩子最后都会因为老婆婆的告状而被父母打骂一顿才算了事。

老巷中有太多的故事,以为时间一久就会忘却,但是却日久弥新。生活就是这样,经历得越多,心中承载的暗就越多,在暗流里,人又不愿意沉溺在暗中,于是又总想心中那一份纯真的东西来慰藉自己的内心,让我们知道,我们曾经纯真过!我们也是可以让自己的心重新得到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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