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岭问荷
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金滩,尤其爱上了一袭“竹疏荷花重,地湿燕泥新”打扮的金滩卧虎岭。

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金滩,尤其爱上了一袭“竹疏荷花重,地湿燕泥新”打扮的金滩卧虎岭。

六月清和雨乍晴的卧虎岭,时光在这里,成为花花叶叶的化妆师,它给香樟拥翠的燕坊古村描眉,给乔木参天的松右生态园绾发,又给卧虎岭那一湖荷花催开莲的心事。

剪辑《诗经》中“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的乐府古音,来到了夹路绿荫的卧虎岭,有明韵清风的燕坊古村玉珠在侧,又有“壶天自春”的松右生态园画屏坐北,卧虎岭村如贤淑的女子,蕞尔玲珑如小家碧玉。路过村里庭院,映衬着每家每户尚未褪色门联的红,仿佛沾着喜气,拾掇一身轻松,无暇欣赏枝连叶挤的山花,无暇顾及荷锄而归的老农,就这么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我来到了那心仪已久的荷花湖。

带着“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写意,我从东边迈步进入。那一望无际的,那层层叠叠的荷花,红藕香叶,以绿的名义,以清波浮华的姿态,从远处映入我的眼帘。曲曲折折的观光木廊,游丝软系,恰似一根黄玉带,镶嵌在荷的绿里,迎合着荷花的天真开合,任卷任舒。

这个季节,是封为“花神”荷花的六月春,一个属于专场的演出。这是一场盛大的遇见,在刚好的时令,我来到争艳斗芳菲的国度。那托水而出的花朵,有的透红袅娜,有的羞涩待放。清香沾衣,点点翠红聚成整个花湖的三千繁华,令人一醉花阴。误入藕花深处时,隐约传来热恋男女情歌,引得荷花娇欲语,“乱入湖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的情景延宕在整个荷花湖,回应在这夏木荫荫的卧虎岭。

穿行在绿荷红菡萏中一路向西,更觉风送清香,雨裛红蕖。荷把花锄,去催醒还躺在香梦的花事,是一大快乐。不必去刻画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美图,不必去偶遇羌管弄晴,溪头卧剥莲蓬的诗情,单是这里的荷虾共生,就有无限的乐趣。你看那荷叶下面,是那若隐若现的鱼虾,伸爪张须,似乎对我的到来忐忑而又好奇,探出水面而又倏忽地打起一点水花,机灵地潜入水荭里。这响声又惊起花丛中觅食的鹭鸶,扑楞楞地飞起,荷叶也随之摇动,那一丛丛、一簇簇的荷花,浸淫着周敦颐“香远溢清、亭亭净植”的赞誉,让我沉醉不知归路。

让我做个宁静的梦吧,就在这花红叶翠间,我梦见当年的太湖之滨,离宫笙箫的美女西施,在片片荷叶上长袖善舞,羽衣带雨;让我做个安详的梦吧,不要惊动我,我梦见夏荷听雨处,那个放牛娃画家王冕,正是夏蛙鸣鼓时,蘸着荷叶上滚来滚去的雨珠入纸,笔落丹青,绘成不要人夸颜色好的画轴;让我做个荒唐的梦吧,不要笑话我,我要以葱绿的仪态走进,又以绯红的骄傲书写,满载一身星辉,被那千万层翠玉娇花,淹没我的专制和狂悖。

我是如此半梦半醒,游遍芳丛,清花扰梦知何处。我又是如此半嗔半痴,波痕凝碧,花萼隐逸,知与谁同?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或许此刻有一轮明月,我就是当年漫步水木清华下,那长衫布履的朱自清,在风致的荷塘上,正在敞开幽幽的心扉,静喜地用文字兑换成一段莲的心事。这份骈行齐来的感觉,穿梭于每一花每一叶,每一只嬉戏在莲叶间的鱼虾上,构成这令人忘返的荷花天地,荷花海洋,用这花红叶绿升华成我内心的美轮美奂,又且共从容。佛说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那这满满的一湖荷花,莫非就是超脱世俗的大千世界,莫非就是一念心清净,再念而忘忧的朝圣净土?每个人心若是清莲,出淤泥而不染,那么自己就是最大的佛,就是为自己超度的最美丽莲花,即使哪天荷尽藕残,也应如东坡之于刘景文,看一年好景,生活成锦绣斑斓。

“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荷,多希望,你能看见现在的我”。在席慕容的散文诗里,我用不拟归的脚步轻轻合上行程。回眸而望,那一入花海误终身的清莲依然是花姿妍美。为荷而来,欣然赴约卧虎岭,看到的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那一碧万顷的荷花,那天青色等烟雨的卧虎岭,装点着这盛夏的美丽。醉然倾倒荷花湖,又不知是为何而来?是为了物我两忘,保持初心的自我坚守,还是为了清者自清,廉者自廉的自我顿悟?都是。莲生污泥不掩风流,人于浊尘不寄苟且,“花开见佛性”,有了莲的心境,心就有所得,就会像狂狷“青莲居士”李白那样———心如世上青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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