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山村
"他,一个言语不多,笑容温暖的中年汉子,守着山沟深处的小学,陪伴一茬一茬的孩子,一年一年翻山淌水,一干就是40个春秋。他就是永丰县潭头乡官田教学点教师谢......

       

谢厚富在上课

■李代发

"他,一个言语不多,笑容温暖的中年汉子,守着山沟深处的小学,陪伴一茬一茬的孩子,一年一年翻山淌水,一干就是40个春秋。他就是永丰县潭头乡官田教学点教师谢厚富。

老师 船夫

永丰县潭头乡罗星村,蜿蜒美丽的孤江从村中穿境而过,村子被江水一分为二,三个自然村被生生劈在了江的东岸,一面依山,三面环水,几十户村民就住在临江的山坡上。站在村前的高坡,一眼可望到江对岸山顶几处矮房———罗星小学。

1978年冬,乡里在村子下游的河道上修筑了一座小水电站,大坝拦住了江水,村前的江面便漾成了一汪湖水。河上再无办法架木桥,这给东岸的孩子上学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怎么办?乡里决定在东岸三个自然村的中心地带设立一个教学点。很快教学点的房子有了,桌子齐了,孩子来了,可老师却没有着落。乡中心小学的老师不愿意来,说这儿路不便,人又少,一日三餐的饭都没人做。家住本村的高中毕业生谢厚富得知这一消息后,觉得自己可以试试,于是找到领导,说自己愿意来当老师,就这样,1979年的春天,他成了这个教学点的第一任老师。

教学点开办了一、二、三年级,有15个学生。面对村里这些熟悉的孩子,谢厚富不知道工作从哪儿开始,一切都得从头学起,学着怎么跟孩子打交道,怎么把知识教给孩子。一日下来,真比上山砍两三担柴还累。至今回忆起来,他说,真不知道开头的两三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几次差点都打了退堂鼓,可怕脸上挂不住,更怕误了这些屋前房后左邻右舍的孩子,于是硬挺着过来了。

教学点虽小,可是成绩却让人不敢小觑,在全乡村小排名中,总是领跑者。“谢厚富,会教书”也被人叫了开来。

随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第一批学生要升入四年级,得到河西岸的村小去上学了。望着几十米宽清波荡漾的孤江,乡村干部又犯难了。江上无桥,要想过江,就得靠竹排了。乡里决定把教学点撤并到村小学,由村里购置一只竹排来接送学生过江。可是面对如此宽的江面,如此深的水,怎么保证学生的安全呢?当时村小学有四位老师,80多位学生,要渡江的学生就占三分之一。乡、村和教办都想找一个专职撑排的人,可是问问这个,说怕担责任,找找那个,考虑工资太低,都不愿意干。正在大家犯难的时候,谢厚富主动找到干部说,自己年轻,还识水性,愿意试试。

从此,白天谢厚富从江东撑一叶小竹排,载着同村孩子到江的西岸上学。傍晚放学后,同样是这叶小竹排,载着孩子们一起渡江回家。竹排一次只能乘载六七名学生,每天在水面上来回就要五六趟。孤江水总是喜怒无常,时涨时落。一到汛期,半天工夫江面就变宽了几十米,望着汹涌的江水,他总是把年纪小的学生拢到跟前,嘱咐大点的学生蹲好抓牢,再小心从上游顺水势斜划向对岸。由于没有固定的码头,遇到退水的那几天,更要淌着齐膝的淤泥,把学生一一抱上竹排,过了江,又一一抱上岸。更难受的是冬天,撑竹篙的手冻得通红,冰冷的江水顺着竹篙淋到手上,钻进衣袖,几个来回,衣裤大半都被打湿了,常常冻得牙齿咯咯响。

每天,他是最早到达江边的一个人,尤其是下雨涨水的季节,过往的人总能看到谢厚富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手握竹篙,站在竹排上守候,就像一位船夫。有人说他傻,民办老师工资不高,还要无偿当艄公,担惊受怕的。谢厚富总是淡然一笑,依然每天领着一群孩子涉水渡江,早出晚归。夕阳下,一个大人,一群小孩,多温暖的一个场景。

村小村小

由于生源减少,2001年秋,罗星村小学撤并到乡中心小学,谢厚富也一并跟着到了中心小学。

就在这个学期,乡里另一个村小,即官田村教学点原来的老师退休了,又得安排一个人去那儿顶缺了。官田村教学点离乡镇有二十多里,村民居住分散,从村头到村尾,前后三十余里,除了本村的老师,没有其他老师愿意来。这些孩子谁去教呢?小学校长找到谢厚富,还没开口,谢厚富就说,官田我去吧,我在村小也呆惯了,虽然谈不上经验,但经历比总比人家多一些。刚搬到中心小学的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拆封,谢厚富便又驮起往官田村小赶去。就这样,他又开始了一人一校的坚守,一个人打理着一个学校。

教学点简陋陈旧,全校就一座连廊的折尺型二层砖木小楼,地面是泥,楼面是木板,全校就他一个老师,是校长,是员工,还兼保姆和厨子。村民常能看一个中年汉子领着一群孩子升旗、唱歌、劳动,校园内欢声笑语。学校只有一、二年级,十多个学生,大都是留守儿童。学校离集镇远,要买点菜吃都不容易。于是他又利用双休日在学校附近下地开荒种菜,上山捡拾柴火。

保姆“赤脚医生”

官田村地势狭长,村头村尾绵延30余里,村民居住分散,这个窝四五户,那个坳三两家。遇到风雨天,只有六七岁的孩子们或戴着斗笠,或撑着伞上学,到了学校后,身上大半的衣服都淋湿了,鞋子就更不用说。作为老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碰到这样的天气,谢厚富总是早早就在学校把火生好,孩子们一来,就把那些淋湿了衣服鞋袜的孩子叫到炉火堆旁烘烤,又去拿自己准备的一些旧衣服、鞋子叫他们换上,然后帮他们把淋湿的衣服鞋子烘干。下午放学,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家长来不了的,就一个个护送孩子们回家。学生们平常都是从家里带着午饭到学校吃。一到冬天,看到孩子们吃着冰冷的饭菜,谢厚富心不落忍,他收集好学生的饭盒放到学校厨房,吃中饭前,先把学生的饭热好,然后才做自己的饭。常常是一群孩子,一个老师,围坐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天,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山里的孩子沐风栉雨,寒来暑往中,身体不适,得个伤风感冒也是常有的事。谢厚富就向当医生的女儿学习了一些基本的用药知识,自己备一些治伤风感冒的常用药品放在学校,一旦学生发生头痛脑热的,他便当起了孩子们的“赤脚医生”。

坚守坚守

谢厚富从1979年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坚守在全乡最边远最艰苦的乡村小学和教学点。家中有事,他一拖再拖,实在拖不了的就叫妻子去办,有的事干脆就放弃不做了。他从教的这四十年,正是祖国大开放大发展时期,农村老表的生活,已是旧貌换新颜了,小洋楼小汽车都已走入寻常百姓家,而他家的日子依旧过得清汤寡水,几间新房也是儿女大了后才好不容易盖起来的。

后来,农村学校标准化建设工程实施,从国家到县里对学校的投入大了,学校变得漂亮了,现代化的教学设备装上了,宽带进来了,神奇得了不得,鼠标轻轻一点,世界就在眼前。可谢厚富却懵了,发愁啊,这咋用?孩子们左看看,右摸摸,满是欣喜,满是期待,“老师,快放给我们看看,放给我们看看!”

“以后吧,孩子们,老师现在也不会。”应承完孩子们,谢厚富暗下决心,一定要早点学会来。

万事开头难,自己不会,就找会的人请教去。每周一去上班,他总要比以往提前半个小时,去中心小学找信息处主任学上半节课,回校后,就自己对着说明书和做的笔记一一琢磨;乡小学领导来学校巡查时,又逮住他们亲自示范;村子出去外面上学的年轻人回来,他也总要请教一番。就这样找人学,对着书本学,跟着手机学,一边学,一边用,不到半年,谢厚富竟然把电脑和多媒体教学一体机也用得有模有样了,上课再也不是仅靠一支粉笔一张嘴了。看到孩子们在课堂上目不转睛的样子,舒心的笑容溢满他的脸庞。

学校变美了,山路也全部铺上了水泥,可谢厚富却一年年老了,再有三年,就得离开讲台退休了。笔者去采访他时,正值春雨绵绵,谢老师不在学校,村子里的老人说,他刚去一个叫大山尾的小村子做家访去了。这个村子的每户人家,每个孩子,以及从这儿走出去的青年男女,有哪家谢老师不熟悉,又有哪个不熟悉谢老师呢?

青山依旧在

问起谢厚富想不想去山外的小学任教时,他说,我在这儿呆了十八年了,我晓得这里的山,晓得这里的人,就算夜里都不会迷路,一个人呆习惯了,真要我去到别的学校,还不适应呢。

退休有什么打算?他说还没有想这个事呢,现在最担心是自己退休后,要找一个适合这个地方,适合这所小学的老师还真不容易。

好在近些年,县里逐年增加了“三定向”培养农村教师的指标,仅2018年全县就有110名定向师范生指标,潭头也有4个,官田教学点就位列其中,待到谢厚富退休时,他们这一批师范生也就毕业了。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久了,自己也就成了这个地方的一部分。真要分离,是会痛的。四十年风雨无阻,四十年坚守如初,头发白了,面容依旧坚毅,腰板弯了,爱心照样传递。山外一片热闹,而这村落却是这般安宁祥和:一位老教师,一群小孩子,守着一个不大的山村,在黑板上算习题,在田埂上观草长。

回首青山依旧,心头岁月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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