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健勇"看上去很美"纸本水墨  

◆飞絮

在故乡，离家不远处有一条通往深山的小路。那条路起初很平坦很漂亮，路旁有野花，有溪流，有孩童喜欢的蝴蝶、蜻蜓、小鱼小虾。但是没有哪个女孩子敢一个人在那条路上往深处走。幼年时我走过一次，半道上忽然一个急拐，岔出去一段陡峭的悬崖：乱石，荆棘，荒塚……我吓坏了。

那可以算是一次探寻，一次起始于内心对美好事物的探寻，一次自我与自我所处的世界的相互试探，以我的惊慌失措收场。

看上去很美———从此我知道，这种情况要停在原处。要在安静的映照中，发发呆，出出神，让周遭的景物慢慢地凝固静止，与人的感知达成一致。任何捕捉与追逐都将美破坏。

见到曾健勇的水墨人物展“看上去很美”系列，回想到多年前那个站在荒崖边的小女孩，不由痴痴呆立。花朵、荆棘、飞鸟、皮肤上十字型的伤口，这些充满了暗喻的精神符号，瞬间秒懂。画面中的女孩眼神悠忽，心神涣散，脸容失去了个性色彩，她们的灵魂好像暂时离开肉体，像是被某个雀跃的事迹一时吸引而去，那是一种掩隐的预警，与梦游的危险状态一般无二。

看上去很美———娇嫩的女孩单纯明净。就算藏得够深，小小孩童是否就不用长大？不，年少的人儿都急得不得了，急着长大，急着看见，急着爱，等到终于长大终于看见终于爱了，又费尽心机策划种种逃跑路线。鲁莽无知过了还是无知鲁莽，一路上兵荒马乱，与美也与另一个自我失之交臂，到后来终于站在悬崖，灵魂被恐慌震醒。

看上去很美———只是一场仓促的梦游。《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红桃皇后说了一句：我们努力奔跑，只为留在原地。

现在，已经忘记年少时长什么样子，也不肯承认年老属于自己，看着画发着忧郁的呆：我是自己的他人，画里的女孩则是他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