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浩

凤凰网文化频道曾刊登了《西川阿乙也没读完<尤利西斯>，但这无损我们对乔伊斯的热爱》的报道，介绍在一场以“致敬乔伊斯”为名的文学之夜上，几位作家、诗人和评论家阅读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的感受……

参加这次文学阅读活动的几位作家、诗人和评论家，对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没有发表严谨的文学评论，而是扮演读者的角色，但却是不那么称职的读者———他们说“都没能完整读完过《尤利西斯》”。

有一位作家说，阻挡他自己读完《尤利西斯》的是他身上某种“刘伯温”的东西，抑制了他对小说中都柏林那些掌故的理解，“那是一个欧洲的故事，我是一个中国人”，但是，每次看到书架上的《芬尼根的守灵夜》和《尤利西斯》，他心里就会感受到一种崇高的召引，“艾伦·坡、欧·亨利、莫泊桑或者卡佛是可以僭越的，但托尔斯泰、普鲁斯特、乔伊斯这样的雪山只能去仰望，他们是人类剩下的最后几个作家，“翻到这些伟大作品，会觉得它每个句子都像光一样的在海面上跳跃，感觉特别舒服、特别伟大。但是又觉得好像这个事情跟自己关系不是很大，这个是比较让人绝望的地方。”

还有的认为，没能读完这部小说的原因是它过于艰深，读它的乐趣并没有能够支撑花很多的精力、脑力和情感的投入，但“《尤利西斯》一定是一部有趣的小说，因为里面有大量的典故和互文性，对着注解读会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读不懂、什么地方能够get，如果要进一步深挖，需要对《圣经》、天主教文化、爱尔兰历史有很深刻的了解。而《最危险的书》恰好为《尤利西斯》提供了‘上下文’”。

为什么不能读完《尤利西斯》？一位诗人介绍说，读不完乔伊斯是全世界的普遍现象，图书馆里的《尤利西斯》永远都是前几十页已经发黑了，后面还是新的，“乔伊斯自己说，这个书写出来，就是让那些教授们啃五十年啃不完。《芬尼根的守灵夜》更读不了，读者可以打开任何一页开始读，读两页就可以搁下了”；“乔伊斯有点像是在等待世界拒绝的一个作家，只有极少部分人能了解乔伊斯所创作的风景的全貌，但吊诡的是，正是这种不了解，构成了我们对乔伊斯最基本同时也是最根本的了解……”

荣格曾经评价说《尤利西斯》在写作和阅读上的反抗性、创造性和颠覆性。据说，乔伊斯写完这本晦涩的《尤利西斯》后，他累得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都未曾动笔写过一个字。的确，《尤利西斯》是一部书写风格艺术独特、内涵丰富复杂、具有对抗和颠覆精神的作品，在世界上被公认是非常“难读”的。在Goodreads（国外阅读网站，类似于国内豆瓣）给出的“最难懂小说”名单上，乔伊斯的作品占据了头两位，《尤利西斯》名列榜首。

读书是一种人类高级智慧的探求，需要付出千辛万苦，尤其阅读像《尤利西斯》这样的富有争议且颠覆传统阅读方式的文学作品，我们必须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们要像采掘工一样，用自己的辛苦、聪明与知识的丁字镐去采掘，探求的“金子”是作者的思想，书中的文句是寻金所必须捣碎和冶炼的矿石，而且这一套工具得利而再利，精而再精，一番冶炼也得辛苦耐心之至，这样才有可能挣得一粒黄金。

在阅读生活中，我们知道既有那种轻松易读的书籍，又有艰深繁难的书籍。那些轻松的书籍，阅读起来固然轻松随意，但多数是停留在阅读的浅层次上。内容艰深繁难的有“分量”的书读起来，不仅需要我们的审美判断力，对我们的智力和道德水平，也是一种考验。阅读这样难读的“天书”，追求的是阅读中的那种灵魂的探求、心灵的思索、精神的训练、理性的培养、沉思的愉悦、思辨的乐趣和思想的收获……这样一种读书趣味，是一种非常可贵的精神食粮。

如今，网络使人类的阅读行为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眼睛在网上快速、便捷地“暴走”，逐渐替代以往细嚼慢咽式的传统阅读。新媒介使过去“纸面”凝聚的诸多艺术的神性，不断被“界面”的感觉颠覆和碾轧，代替了“纸面”的阅读，损失了时间的纵深和历史的厚重，出现了阅读精神和文化的失重感。所以，有时候，在我们的阅读生活中是不能缺少这种“难读”的书的，我们也必须学会阅读这样的“难书”、“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