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区园子里有三种梅花，红梅，白梅和绿梅。

红梅开得最早，刚进腊月就开了，白梅略迟两日，仿佛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步子。开得最晚的是绿梅，要到立春后才肯把花苞松开。

红梅和绿梅都是重瓣，香气也浓郁些。在屋子里插上一瓶，清晨醒来，仿佛置身一片梅林。而白梅的香气就清淡多了。若花也有禁欲系，那么就是白梅。

梅花的香气再怎么浓郁也不会扰人，不会对你喋喋不休，让你坐立不安。梅花的香气自醒，克制，就像那些内敛、安静，并且容易出神的人，在你身边时，又像在很远的地方。

自醒与克制算是一种美德，却又容易让人误解，以为是孤高，傲慢，而实则，是对他者的尊重，不冒犯。

二

园子里最多的还是红梅，其次是白梅。

绿梅只有一树，在木舍边上，只要出门就要经过它，像经过一位沉默不语的友邻。

绿梅也叫绿萼梅、干枝梅，它绿得最深时在花苞期，像镀了一层绿釉，盛开后花瓣就成白色了，只在花蕊上点染星星绿意。

绿色的花不多见，我见过的更少，记忆里只有兰草花是绿色的，还有二月开在山里的藤花，也是浅绿。菊花也有绿色，见过两次，开在众花之间，颇为低调，却还是让周围的花失了韵味。

绿色的花都有股子少年的青涩气，还有一种矜持和倔强，也是少年的。少年时光在人生当中极为短暂，一晃就过去了，也因此显得珍贵，让人怀念，又怅惘。

三

今日立春。这是我在木舍度过的第二个立春日。

去年立春日还未搬到木舍居住，但白天是在木舍度过的，去园子里折了梅枝插瓶，在花盆里栽下从山里挖来的兰草，然后坐在梅花宁静的香气里，写诗。

今年同样如此，去园子里折来梅枝，插在陶罐里，把阳台的十几只花盆清理了一遍，去除枯叶烂根。

去年种的兰草今年又结了新的花苞，数了数，有八九枝花箭。

做完这些已近中午，阳光有了暖意，就搬了凳子，坐在阳光里读写。

这样的生活，用文字描述出来，似乎很惬意，自在又安宁。事实也是如此，对喜欢独处的人来说，这样的生活是享受，而对那喜欢群居和热闹的人，这样的生活就未免过于清寂，甚至是煎熬。

四

折梅枝的时候发现一只鸟巢，在梅树上，几根枝桠交叉，稳稳地托着它。

鸟巢里有一小团白色，以为是鸟蛋，近看发觉是雪。一周前下的雪，在别处都化尽了，唯留下一团，很舒服地卧在这鸟巢里。

鸟巢很小，却精致，看得出主人费了一番心思，也费了一番工夫，衔来枯枝、草茎，一层层搭建，筑成牢固的碗状。

鸟巢应是去年春天搭筑的，在梅树长出叶子后搭筑的。叶子是遮蔽物，可以挡住视线，让它们在这园子里的生活隐秘又安全。

又是春天了，这鸟巢的主人此时在哪里呢？也许它们就在不远处，等待着，等这冬天的最后一团雪化尽，就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