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书》获评2017“世界最美的书”
一个月前,2017“世界最美的书”评选在德国莱比锡揭晓,由朱赢椿、皇甫珊珊设计,理想国出版的《虫子书》获得银奖。

一个月前,2017“世界最美的书”评选在德国莱比锡揭晓,由朱赢椿、皇甫珊珊设计,理想国出版的《虫子书》获得银奖。这是继去年获评“2016年中国最美的书”,其特藏版被大英图书馆收藏之后,《虫子书》获得的又一殊荣。

“开半亩田,种五年菜,邀百种虫,集千行文,成一本无字天书。”

《虫子书》出版以来,不少人喜欢,但不解、质疑的朋友也不在少数。今天,来分享朱赢椿此前关于《虫子书》的演讲内容(节选),详细讲述了作者创作《虫子书》的过程。

我的工作室在这两个房子之间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平房里面。

这有一个自行车棚、一棵树,后面就是我想改造的工作室。这个房子有一个房顶已经坍塌掉了,里面堆满了垃圾,我在修缮的时候,就索性把房顶掀掉了。我想要很特别的东西,就是想看到树———头一抬,就能看到树,这是很牛的。可以让大树有呼吸的余地。我想,这棵树留在这儿,把墙全部刷成白色。我原本是想种一点植物,但存活不了,因为地上都是水泥砂浆。我就买了好多黄土过来,要一千多块钱一车子,买过来以后撒在我工作室的水泥地面上。

我们一起来修缮这个地方。

房顶掀掉以后,就有了天井,南方人很享受天井的感觉。下雨,雨水会淋进来;秋天,大树上的叶子落下来;冬天下雪,你在南方,那是激动、兴奋,睡不着觉。

那时,我还没有想到虫子。我只想到人,人住在这里面会比较舒服。

有一天,我在天井里喝茶,突然发现有一只蜘蛛从上面掉下来,在这里面织网,我看了一上午。我就想,有多少人能够一直看蜘蛛把网织起来呢?太难了。但我看了一上午,觉得非常好玩。很好奇,蜘蛛没有用尺子、没有用圆规,织得非常均匀。很奇怪,给你一把尺子画蜘蛛网,肯定是画不出蜘蛛那么自然织出来的东西。

有白墙,有青砖,缺少一些绿色,我自己种吧。我从2010年秋天开始自己种菜。过冬之前,我把油菜种下,待到春天开始返青,长势很好,收获,得意。开的油菜花,很香,蜜蜂、蝴蝶都来了。

我喜欢蹲在油菜花丛里,寻找一种感受。小时候我就喜欢这样,那感觉棒极了。

我后来种了好多东西,这里便杂草丛生。我喜欢这样,像这树歪倒了,然后上面长一些其他的植物,自然地在这块菜地里生长。二月兰一开始是野生的一小片,非常好看,非常有生命力。为了让它更茂盛,之后我自己年年都会撒一些。

后来,我发现我的木板地上经常有蚂蚁搬家、蜗牛散步。我就想是我的邻居开始出现了,当我把这块地整治了以后,它们来了。为了保护它们,不能乱来,我就放了一个“慢”字的牌子在那里。

我种菜上了瘾。可是,后来发现一个问题,茄子的叶子上面全部是洞,种的花生看起来长得很好,后来就只有花生叶子,没有花生米了。油菜也是这样,长势正好,突然生病,油菜叶上斑斑点点,当时的我,有点沮丧了。

后来我就找,找一找都是什么人干的,哦,是它、它,还有它。

我当时捡到以后,说这是什么东西呀,一头粗一头细,我就放在手上看。我看这是什么植物的枝干呢?结果它吓了我一跳,腰一躬就跑掉了,这叫尺蠖,也叫一寸虫。它走路的时候就像丈量尺寸一样,腰一躬一躬地往前走,它走了。这叫食蚜蝇,在我的手上爬,我估计好多朋友很怕这个东西,因为它像蜜蜂,其实不是。它叫斑衣蜡蝉。后面我还会说到它们,伟大的艺术家。但在当时,我有些沮丧,恨不得用农药过来把它们喷一遍,这些东西就全完蛋了。后来我看到一个现象,让我很惊讶———叶子没有被咬透,而是白色的,有一只青虫在旁边。这个图案一下子把我惊呆了———就像一个人在向上天祷告一样,非常有仪式感。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深。虫,也是生命。当然以人的角度来看,把虫分为益虫和害虫。比如蜜蜂,酿蜜给人们吃,甜甜的,是益虫。苍蝇,嗡嗡地飞过来,是害虫。这是以人的价值判断来区分的。但对虫自己而言,根本无所谓益害,它们甚至不知道人的存在。它们只是自然地生活,天然地知道吃叶子。

因为这偶然的发现,我想换一种思维方式,反正种菜也不是我本业。我开始记录虫子的创作。这张图特别像“道”的草书,道法自然的道。

我最早看到的两片叶子,对我内心触动特别大,我想是不是上天在指引我。这时心境也就不一样了,这些菜不是给我自己种的,而是给虫子的。我怀着一种神圣的感觉去观察,花了好多时间在研究,这些图案到底是谁做的呢?

我把这些叶子摘下来,清洗、压平、扫描,再榷底,就变成一件件作品。做这些当时花费了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且每天早晨一般是四五点钟就得起床,到菜地里去寻找叶子。有些叶子刚开始被咬,还不能把摘下来,要慢慢等。

这非常像汉字,我们看它的特点是什么呢?起笔、收笔,起笔、落笔、收笔,像书法。我看到这个以后,非常兴奋,有事情做了。这两个字,如果附会成汉字的话,就是草书的“高山”。

大自然的造化太神奇了。我曾经打印出一张图,拿给一个非常好的书法家看,我问这个人的书法怎么样呢?他看了一下,说:“嗯,搞怪,小时候一看就是练过字的。”我心里很高兴,一个书法家觉得这是过去练过字的。我就想这个事情有了,我开始收集。

我有五千多幅这样的作品,非常的震撼。大家能够明白,当你有五千多个虫子的字的时候,就会感觉到五年来你所承受的那种寂寞,那种劳动的辛苦。相比之下,种菜的辛苦没有了,因为看到密密麻麻的字,你会觉得这非常的了不起。每一片叶子我们可以看到有纹路,也就是叶脉,把纹路清理后的样子———简直太高级了。这些图案,让人充满无限的想象。像孩子的涂鸦,又像大师的作品。

我做这个项目的过程当中,很少去看画展。每天沉浸在这里面。有时候,我跪着在地里摘菜。我就祈祷,祈祷能不能让我看到更棒的字。这些字,小朋友看了,会有很多的想象,大人是不敢落笔的,而虫子可以……

(节选自《理想国》微信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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