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春
年底了,恰逢新建的房子等着盖瓦,需要木料搭顶梁架。
寻思着老家自留山上还有些木头,便和父亲商量,准备回去砍一些。
择一个晴好的周末,驱车赶回老家。进了院子,母亲从屋里出来,看见我,两眼发亮,连声唤着我的小名,折身回屋去给我倒水。转过身去的母亲,留给我一个矮小的背影,在跨过门槛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她一条腿有些吃力。
算起来,我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母亲了,也没有和母亲打过电话。上次见她,还是父亲吩咐我给母亲买了两瓶“骨刺灵”的药。母亲患有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去年特地寻医去丰城治疗,尚未痊愈,留下腿神经疼痛的顽疾,站立或行走时间稍久,便疼痛难忍。暑假期间,在深圳打工的弟弟把母亲接过去做了一段时间针灸,效果不甚明显。而我,只是在父亲的吩咐下,买过两回药。 这次看到母亲,才真切地知道,母亲一直受病痛折磨。
回想起来,每次回家都极其匆忙,多数时间,只是和母亲匆促寒暄几句便走了。算起来,今年一年几乎就没有特意打电话问候过母亲,偶尔和母亲通个话,都是临时有事。话末了,握着手机竟然觉得词穷,似乎无话可说。平日里自己每天都仿佛被各种繁杂事务填满了,有了闲暇,也极少有想起乡下的母亲,挂念过母亲的身体。
母亲是个标本式的中国农村妇女,贤惠勤劳,一生节俭。年轻时曾经貌美如花,而今终于被岁月压榨成豆腐干的模样。眼前的母亲,形态拘谨,脸上的笑容呈现出年迈的木讷。转眼看去,落在夕阳余辉下的母亲头发干枯,满脸皱纹,步履沉重,目光迟暮,如一株枯败的芦苇,在秋风里瑟瑟缩缩。
这个女人,是我的亲娘!今夜,屋外寒月当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射在我的后背, 让我感到阵阵寒意。一股愧疚之情从内心升腾而起,猛烈撞击着我的胸腔。
好不容易劝降自己,让自己放下手里的七七八八,寻得一个安静的夜,对即将过去的一年作一个回顾。满以为能给自己一个欢喜的交代,却发现,来去匆匆间,自己并没有赢得多少聊以自慰的成绩,却无意间疏落了身边最重要的人,那是赋予我生命的女人,我的母亲。
正在我敲打文字的间隙,读小学五年级的女儿从隔壁房间闯了进来,让我给她指导一篇作业,题为《感恩》。
女儿问:“爸爸,什么是感恩?”。
瞬间,我一时语塞。面对女儿纯真的脸,我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我把女儿拉到身边,对她说:“比如说,母亲给予了你生命,你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做个孝顺的孩子,这就是感恩”。
话毕,我转过脸,不让孩子看到我泛红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