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雅

晨起寻春去！

春寒料峭吹酒醒，微雨徐行，且听穿林打叶声。天色迷蒙，细雨婆娑，走在泥泞的山石小径上感怀一番古意，欲赋新词强说愁。

我自是他乡走来，误入了这江南春，从此一梦中。“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桃灼灼，柳依依，这里的春天不施粉黛，却尽是万种风情。

只是草色尚浅，雨燕未归，水初生，林初盛，一山新绿濯洗身心。泥土散发的清香里有了青草野花的味道。雨渐停，远处的山林田野，在升腾的晨雾中清晰开来。苏东坡的春分三色，两分归于尘土，一分于流水。我的春色三分，一分在心上，两分便在这四野。公园里的百花争艳自不必说，还有这山野里的绿草葱茏，细碎的野花铺满着山坡田埂。微风轻拂，恍惚间，身心去到了童年的原野里追逐奔忙。归途偶遇了一树清冷的桃花，只一株独自生长在山间路旁，微雨后满地落花成诗。“门外无人问落花，绿荫冉冉遍天涯。”山谷里独自凋零的花儿，无涯深邃处的漫漫时光，想伸手捡拾，想席地而坐，想对它倾诉衷肠，想说花开花落自有时，缘起缘灭无穷尽。伫立许久，我终究是无语告白这份心动和窃喜。“池上春归何处？满目落花飞絮。”我在诗行里寻得这场落英缤纷。

午后晴和，得一份闲情，逃离人群吵闹，结伴而行去往一处山谷。有溪水潺潺，有古木参天，有山花遍野，有百鸟啼鸣。为躲藏在荆棘丛里的几棵恣意生长的野生茶树而来。细嫩的芽尖泛着青绿的光，在斑驳的树影中轻摇着勃勃生机，长势颇好。我顾不及许多，生怕手脚笨拙采得少，便片刻不敢停歇，一头扎进去采摘。只是见她优雅地提着竹篮，唱着山歌采茶来，顾盼生姿，像是在画卷中游走，又好似这是她家的小园，好不惬意。春日无他事，尽在采茶忙！只有我不敢慢下来，总想着多采点。直到听见她们笑着说，“采来采去，怎么不见多？”另一人附声道，“篮子漏了。”“哈哈，怪不得！”清脆的笑声穿越山谷，百鸟和鸣，那一刻山谷因她而明朗。

山中日月长，万物自由生长出自己可爱的模样。勿听人语，林深处的精灵们和我一般忙碌地奔走相告。罪过罪过，我们才是侵入者，惊扰了它们的下午茶时光。它们自然也是开心的，想是它们一定知道我们也是热爱自然的朋友，所以才将这别样的美尽数奉上。每至此时我总能想起一段话，“人类个体和个体的两两相爱甚至亲情，远远不能填补生命中巨大的茫然惶惑。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最深的归属地几乎没有可能。实现生命皈依的途径有二：信仰宗教和寻找自然造化。两者的目标所向，皆是让心灵安定、沉静，像群山、大地、沙漠、海洋那样稳态。”从此也点亮了我看向自然的眼光。

山涧晴岚，落叶听松，清风摇动树梢，落叶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山溪淙淙流向远方。山谷回赠我的和煦轻盈，柔光穿过枝丫洒落在我的脸上也洒在了心头。不见来人，只听鸟鸣山更幽。一时间陶醉在这山谷的春色里久久不愿醒来。

大概是心神被这风景迷醉了，所以茶叶我采得最少，可是明明没敢停留呀，我暗自问了几句。山谷幽深，老师们尽自去看风景，一篮子绿莹莹的嫩芽，折一枝春色，一曲山歌，溪水汩汩流过。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去偷喝了，甘甜可口，终于如愿以偿。这小小的山谷里满是我热爱着的春天的样子。

满载而归，开始挑拣，炒茶。反复地翻炒，揉捻，终得绿茶几许。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是山谷里的味道，是自然的恩赐。这几株生于山野处的茶树吸收着天地精华自由生长，万物有灵，敬畏者、守护者也是恩惠者。从采摘到入盏，大致五个多小时。

暮色四合，一杯清茶奉上，透亮的绿意中芳香氤氲。大概是因为生于山野乡村，我自热爱这四野里的春色，也回赠了她的清朗动人。春意即在身旁，也在心上。此处春深深几许？山谷的清风吹乱了头发，掬一捧春色如烟，守一树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