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邹筱筠

不经意间，人间又是四月天了。世界是满眼的绿，绿得透亮。我在绿色的柔波里荡漾着，有些微醉。姐姐电话来了:“筱筠，去踏青采摘清明草来做清明粑粑。”清明粑粑，太久违的词眼了，就这么想起了童年时光，想起了奶奶带着我们一边采摘清明草，一边哼唱着“月亮粑粑，肚里坐个嗲嗲，嗲嗲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杂糍粑。糍粑跌得井里，变只蛤蟆。”儿时的岁月因为有了奶奶的陪伴显得格外的温情。时隔四十年之后，我又一次哼唱起了“月亮粑粑……”

清明草是一种在清明时节可以采摘来做粑粑吃的野生小草。有化痰、止咳、降压、去热之功效。清明草外表叶片厚实细长，从根部到顶部交错攀升，靠近根部的叶子，是绿色的，越是往上，便渐次呈现出一种灰白颜色，绒毛也是愈发多起来，摸起来软绵绵的。抓住它的根部，叶片自觉四散张开，就像伸出的一只只小手，呵护着最顶端上开出的小花。那纤弱的淡黄的花儿挂着晶莹的雨珠，让人怦然心动。

这一大片的清明草让我有些喜不自禁，微风拂来，吹动着姐妹们的发丝，看着她们忙碌欢脱的身影，在这春和景明的时节里，不由想起《诗经》之《王风·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我采呀采，时光不徐不疾往前迈着步伐。多年在外，再回故乡，于四月的郊野里采摘清明草，片片清明草牵引出些许温暖。年少的我，不知为何腰部以及腹股沟处总是莫名地长一圈让人恶心且万般疼痛又无奈的大脓包疮。行走都艰难，每天上学如同一只横着走路的笨螃蟹。奶奶总是小心问我疼不疼，我泪珠掉线似的点头。有一回，奶奶在家捣鼓着一簸箕清明草，碾碎后唤我过去，把散发着春天气息的清明草敷在我的患处，那丝丝凉意还伴有痛意入肤入骨。“筠妹子呀，奶奶还准备了清明草茶，记得每天喝上几杯，它有清热解毒功能，相信不久这些脓包疮就会消失的。”我向来乖巧，点头应允。手心处却接到了奶奶的泪珠……

如今，奶奶在长着清明草的土地里长眠了许多年，留下一株株清明草在这春光里与我对视——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清明草始终绵绵不息，恒古常在。我伸出手指，沿着叶脉轻抚，与它对话：你知道吗，你碰到了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它在疼。在我疼惜的盈盈泪光里，又看到了奶奶慈祥的笑容和坚强拉扯我们这几个从小失去娘亲的孩子的孤寂……

那揉了清明草的面粉团呈现淡淡的绿色，像是揉进了春天的柔和。蒸熟之后，那种淡绿变深了，一冷却更深了，几近墨绿。我和妹妹欢呼着即将有糖粑粑吃了，奶奶的眼睛笑成了月亮。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粑粑里有很多花样的馅，但在我的心里，清明草粑粑记忆里的那个味道却永远在心头——清香的思念。

不知不觉中，采了满满一箩筐。我和姐姐相视而笑：“今儿个够回味小时候的味道了。”轻抚在风中摇曳的不起眼的清明草，那散着阳光融融的暖意，如奶奶温柔的爱抚，久久不去。

春光里，一边回忆着奶奶做清明粑粑的片段，一边洗叶片、沥水、揉粉、包馅、上锅蒸……清香在屋内氤氲，我很享受这种淡淡的味道。姐妹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让人感受生命的脉动和传统文化的传承。清明草带来满眼绿的蔓延，这时，心底荡漾起柔情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