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  格（云南师范大学  大四）

“天空好像又变得更高、更远了。”

从海拔两千米高的云贵高原飞回一千公里之外的东南丘陵，落地出站之后，独属于吉安的温度包围了我。

父亲开车接我回家，再一次驶上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105国道。有些话痨的我拉着父亲聊天，几乎迫不及待地、有些忍不住地开始摆弄那几句我熟悉的遂川方言。“可以轻松地说方言”这件事在此刻就像是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明明已经大四了，但是每次回家都还是要感叹一声，文化地域差异是如此之大。

经过高陂画村之后，红豆杉养生谷就在不远处，我知道距离遂川不远了。透过窗看到远处小山上的红塔散发着温柔的光，我又知道，我回到家了。

县城里新建好的高楼为我带来了些许陌生感，路旁的商铺也更新迭代，我还有些兴奋地对父亲说：“遂川竟然也开了这家店！”父亲只是笑了笑：“这有什么，遂川也在发展的嘛！”这一切的变化都吸引着我，看着人行道上来往的人群，店铺里忙碌的服务生，路旁的小水洼反射着各色广告牌的灯光，我突然觉得这天的夜晚，比起一年前更加明亮了些。

归家恰逢元旦，节假日休息之际，我与家人一同去往左安桃源梯田，来了一次县内游。早在梯田景区未建成时，我便来过，当时正值夏季，梯田与附近的民居融为一体，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每一株稻苗上，水映着天，天盖着田，山谷有风吹来，一片绿色荡漾。如今再入桃源，真有几分“初极狭后豁然开朗”的意境。山下建成了设施完备的游客服务中心与停车场，更有专门的景区大巴送游客上山。转过“山路十八弯”，路过沿山搭建的星空帐篷，到达了此次旅行的第一站。

出来旅游的第一问题是要解决什么？当然得是吃饱喝好。

走进客家人的小菜馆，锅灶离得不远，迎面扑来的是菜香与柴火香。热情的客家阿叔指引我们入座，家养的大黄狗也好奇地走上前来探头探脑。

喝上家乡出产的绿茶，我的舌尖微微泛苦，这才有了回家的踏实感。在云南时，餐馆里多见的是大麦茶，虽然香气温和，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念着这一种苦，里头藏着甜与清新的苦。

一道白斩鸭和红彤彤的蘸水将我从狗牯脑山间的云雾缭绕拉回农家小院的鸡鸣狗吠。曾出现在梦中的花椒油与辣椒酱实实在在地摆在我面前，垂涎直下三千尺。与云贵川口味多样、口感层次丰富的蘸水不同，客家的蘸水讲究的是一个“香醇”和“引味”，花椒油的香和辣椒的刺激，将原本食材的美味激发出来，吃上一口，就如同在冬天里看到一棵光秃秃的树，走近了却发现上头有着许多花骨朵一般，感到诧异、惊喜与愉悦。

我离开那家小菜馆，沿着新修的柏油山路往前走，绕过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冬季的梯田不比夏季富有生机，但多了几分清冷气质。稻田映着秸秆，几只家鸭荡起一阵阵涟漪。我坐在观景台的秋千上，望着已经收割过的水稻田，不禁想，阔别几年，再次相见，桃源梯田仍以同样的面孔示人，如此真诚如一，开发景区也并未对梯田有过多叨扰，还保留着最初和最真的样子。梯田仍是周边农户生活中的一部分，仍是周边动物生存的一部分。

有风吹过山谷，吹过秸秆，吹过田中鸭子的羽毛，这一切的一切又使我想起在儿时玩耍过的那条小溪、追过鸡的那条泥巴路、拥抱过的那棵老樟树……

我去过云南昆明老街，看遍了翠湖，去过大理古城，远观了苍山洱海，吃过了弥勒卤鸡米线，走完了太平湖。各番风景，各类美食，各具特色，我乐于其中，但终究觅不到真正的归属。我的归属是江西，是吉安，是遂川，是自家刚晒好的板鸭，是那一杯狗牯脑绿茶与刚摘下来的金橘。“年少不知家乡好，离家未几泪欲出。”2021年的我写下这行字。如今时过境未迁，归来方知家乡好。家乡二字于我而言还是最厉害的催泪剂。

远在千里外，才知离家难。我倚着桃源梯田观景台的栏杆，感受着故乡最真切的田园。

“天空此时离我更远了，但家乡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