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  骁

前几天，不断接到天气预报提示，说寒流即将来袭，江南大地气温骤变，普降大雪。

许是多年未见一场酣畅淋漓的雪了，仿佛都忘了雪的模样，多数人与我一样，对官方预告的提示信息趋于麻木，觉得最多只是雨夹雪，或是雪粒子，形不成大气候。但自然科学的力量终究胜于人的主观臆想。一个下午，天气乍变，上午还晴光灿烂的天空突然就灰蒙蒙一片，像被抹了一层锅灰。不时，淅淅沥沥便下起了雨。冬天的雨最是恼人，雨下起来，不但冷得直哆嗦，空气还黏糊糊的，仿佛要把人的心也打湿。才下午三四点钟的工夫，整个天空在雨雾的笼罩下，黑压压的，硬生生就把人们提前带入了夜幕之中。

屋外潮雨绵绵，雨水敲打在窗户，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夹杂着湿气的寒风瞄准了门窗的缝隙往里钻。开了空调躲在屋子里，电脑和电视同时开着，心总也静不下来。拿起床头的书，翻了几页，却也看不踏实。内心里充斥着一种焦虑、不安和烦闷。这种情绪，如在路旁等一位约定的朋友，久等而不来。

我又是在等什么呢？

昏昏乎乎地，不觉间窝在床上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凌晨。睁开眼睛，心里像惦记着什么，抬头往窗外急急探去。透过模糊的窗户，隐隐看到外面一片银白的亮色。心里大喜，一骨碌爬起来，推开窗户：雪！好美好喜人的雪啊。我的眼睛瞬间灵动起来，心在雪光之上跳起了舞，那份被雨淋湿的阴霾，在这片亮洁的雪光里，顷刻间烟消云散。

独自倚在窗台细细欣赏着窗外的雪景。远处山头树木的枝枝蔓蔓，披上了一件件华美的银装，如一袭白衣的仙女簇拥而至；近处的屋顶和路面，也都盖上了一床洁白的毛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位丹青大师，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就把整个世界绘成了一个纯白的童话世界，带给了世人一份惊奇。

雪花还在飘零，但只是零零碎碎，已近尾声。这样一场曼妙的好雪，是晚间何时开始下的，怎样落下的，我一概不知。雪从天空落下的时候，该是如飞絮一般飘飘洒洒，她们随着气流的方向，一定没有大声嬉戏，只是轻扭着柔美的腰肢，打着美丽的圈儿，或是凝着神，一路直直地飘下来。落在地上的时候，她们一定是踮着脚下来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否则，睡梦中的我怎会毫无察觉呢？我不禁有些懊悔起来。原本，我该能听到雪落的声响的，那样，我就能凑过耳去仔细聆听雪的声音。抑或，在淡淡的夜色中，还能捕捉到冰凌雪花空中曼舞的靓丽身姿。

多么通人性的雪啊。在夜半的时候，静悄悄地落下来，毫无声息，没有惊扰人间的甜梦。我们只是在次日清晨，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推开门窗时，才看到被雪布置一新的世界。雪从不告诉我们从哪里来，她的心愿只是为了美丽人们的眼睛，清净世人的心灵，带给我们惊叹和欣喜。

通常，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倘若雪后迎来明朗朗的晴好日子，日光照在雪地上，闪耀出刺眼的亮色，把人们的脸庞映出幸福的光来。不消两天，再跑出屋外去，就看不到雪的影子了。雪来的时候，清清爽爽，雪褪的时候，一样的干净利索。地上，甚至看不到一块雪融化的泽痕。到那时，尽管你蹲下身子左顾右盼，也只在屋后阴潮的乱石缝里，还能隐隐寻到几粒雪花的痕迹。我们只能站在阳光里，念想着那个晚上下雪的样子，恍如隔梦。

站在门前，看着刚满两岁的儿子趴在地上跟妻子堆雪人，玩雪球，欢笑声装满了整个院子。这是儿子人生遇见的第一场雪，也是一场我期待中的雪。盼这场雪，犹如等一位久违的朋友。等了许久，在这个冬天，雪终于如期而至。

有雪自远方来，不亦悦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