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地图上的方寸之地，竟让我们驱车穿梭了足足一个上午。广博深邃的庐陵大地，再次向我们敞开胸怀。

事实上，从吉安城区到吉水水南镇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有了嵩华山、西华山、五神山、燕山、南华山组成的联合屏障，我们不得不取道青东公路，在青原区新圩镇上莆炎高速，兜了个大弯，到达神往已久的水南镇。

对水南镇的神往，来自徐霞客的《江右游日记》。一六三六年十二月，眼看年关将近，徐霞客为了寻访张宗琏后人，顶风冒雪，不辞辛苦翻越嵩华山、燕山一带的山岭沟壑，来到水南镇的西团村，与张氏后人张淮河、张二巫等一见如故，把酒言欢。根据日记记载，徐霞客在水南镇逗留的时间，从十二月十二日到十八日，头尾共有七天。而徐霞客此行在吉安游历的时间总共四十四天，水南镇之游占去了六分之一。

寻访徐霞客的足迹，则是我此次水南行的心愿。我们的心愿，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探寻隐藏在这方水土中的精神密码。

徐霞客自嵩华山下来，沿水路而行，“渡桥而南，山始大开，又五里宿于水北”。我们下莆炎高速，折入水南镇，也是“山始大开”的第一印象。水北，原是泷江水畔的一个村庄，上个世纪末，镇政府驻地由水南墟迁至水北。站在徐霞客曾经住过、现在焕然一新的水南圩镇，凝视江水，环顾群山，依稀能找到徐霞客足迹的时空坐标。几百年的历史沧桑如烟，而青山不改其颜，泷江依旧东来。亘古不变的，总是山水之寂美。

“山始大开”，实际上指的是水南镇所在的盆地之貌，兼有世外桃源之喻。泷江蜿蜒东来，在水南镇341平方公里的水土上流淌了十几公里，为这方盆地带来了丰富的滋养和厚重的积淀。由于群山环抱，加上水土丰沃、崇文尚学，水南镇自古人才辈出，成为庐陵文化的主要孕育地之一。离徐霞客造访过的西团村不远，就是王艮、刘俨、彭教三位明朝状元的故乡。从地图上看，三位状元的出生地带元、夏朗、泷头等几个村庄从北到南依次坐落于泷江两岸，与徐霞客的旅行线路完全相符。

水南镇以南的丘陵稍低，由此打开一个缺口，向南与富田、东固一带形成攻守呼应之势。特殊的地理形势，这就不难理解革命先辈们将水南镇作为公略县驻地的战略眼光。

我们走进水南时，正是桃红柳绿时节，三月的水南正氤氲在一片温润的春气中。盛开的油菜花点缀在村庄田野之间，崭新的水泥路延伸在纵横的阡陌里，新翻的稻田散发着隐约的泥土芬芳。寂静安宁的氛围，让人不由得想慢下来，想静下来，忘掉一些凡尘琐事。在盆地边缘青山深处的大垇村，二十几栋“干打垒”工艺筑起的土坯房安然坐落在山崖上，原始而古朴，好像被时光忘却，却又总是牵起人的乡愁。

踏上水南土地的第一刻，我就在路旁看见一株盛开的桃花，倚桥傍水，粉面迎风。桃花掩映天明水净，村庄素雅，远处的古老祠堂像是饱经沧桑的脸孔，望着青葱的大地作着镇定的回望与沉思。田野里油菜花开得正旺，衬托得山水灿烂金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桃花的隐喻，想到水南的时光缤纷。

文/叶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