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采访吴欠娇
今年3月,我在万安县涧田乡小东村进行革命历史走访时,快退休的乡文化站老站长何燕春引荐我去看望一位叫吴欠娇的老人,说她身上有很多故事。吴欠娇1925年出生,已经97岁了。这位老人虽然弯着腰行动不大方便,我仍然对她肃然起敬。
吴欠娇1934年时只有9岁,是个儿童团员。她讲述了苏区时期亲身经历的一些往事,其中就有雨中送信的故事。
“那是上半年的事,因为雨水多,送信那天正下着大雨。”吴欠娇记得很清楚。
“那年仗没打好,红军打得不顺,死了很多人,不断有伤病员从邻近我们小东的兴国、赣县那边抬着送到我们这坑里来。他们那边也有红军医院,还往我们这里送,肯定是伤员太多了,他们忙不过来。”小小年纪的吴欠娇不知道当时苏区中央换了领导,“左倾路线”在中央占据了统治地位,善于指挥打仗的毛泽东受到排挤,离开了红军指挥岗位,错误路线使得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失利。
那天上午,吴欠娇象往常那样,跟着妈妈在红军医院帮忙。多半的事儿是帮着医生护士跑上跑下传拿东西,烧开水,找寻伤病员的血衣脏裤到小溪边洗干净、晾晒好。她刚抱着一堆脏衣服要交给村妇女洗衣队的队长,村苏维埃主席老雷就来找洗衣队长了。
“凤姑,你们洗衣队能不能抽个人去送信?”
“洗衣队已经有七八个人去了担架队,现在连我在内只留下了三个人,你看这一堆衣服……送信?平常那不是赤卫队的事吗?”
“你忘了?赤卫队不是都编进红军上前线了吗?”老雷说。
为了反“围剿”,村里的青壮年积极参军参战,一批批上了前线。凤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见到大人们犯愁的样子,吴欠娇说:“不就是送个信吗?我去吧。”“这可不是从上村到下村,也不是野猪坪和枫树坳,你们天天跑来跑去的地方,这信是要送到赣县的里仁,有六七里山路呢,你去过那里吗?”老雷望着个子小小身体瘦弱的吴欠娇,不放心地问道。
“过年的时候跟爸爸去过一次。我记得从这里去里仁只有一条路,没有叉路就不怕!”
看着愿意接受任务的吴欠娇那么纤瘦娇小,老雷有些心疼,但眼下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去跑这一趟。“那就你去吧。”老雷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就是村边路上常见的小竹子锯下的一节。
吴欠娇以前送过信,她知道,一般的通知之类的信或者油印的传单,都是折好的纸条,拿着送过去就行。要用小竹筒去送的东西,不但更重要,还需要保密。
老雷仔细地交待:“信是送给里仁红军后方联络站的,联络站在大樟树边的祠堂里。最好交到黄站长手里。那人跟我差不多年纪,个头也差不多。他若不在,就找厨房的孙阿婆。你见到他们,不管是谁,你先说:‘有黄豆子吗?’他们说有,而且给你一粒黄豆,那人就对了,你才可以把竹筒交给他们。”
吴欠娇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戴上用箬叶做的斗笠,冲进了雨中。
这天雨真大,下个不停,还刮着风,没跑出多远,吴欠娇衣服就湿透了。毕竟是在大山里长大的穷孩子,从小跟着大人在山间转惯了,在小路上她走得很快。大山她早熟悉了,也不怕什么野兽虫鸟。虽然很长一段山路上见不到一个人,但走了一阵也看到了几幢屋。都是一条坑的客家人,问个道方便多了,知道走的方向没有错,吴欠娇高兴着呢。不过也有担心的事:她怕塞住筒口的那个竹节做的“帽子”会有水渗进去,使里面的信件湿了。
听她讲到这里,我们也担心起来:“你的衣服都湿了,那怎么办呢?”
吴欠娇平静地笑了笑说:“我把信放在胸前。装信的竹筒竖直着放,竹节‘帽子’那头在上,有水也不怕。水总是往下流,不会湿了里面的东西。一路上我怕竹筒掉了,总是用手把它按在胸前。”
好在万安小东去赣县里仁不太远。接近中午的时候,吴欠娇到了目的地。她先找姓黄的站长,不在。在厨房,吴欠娇与正在炒菜的孙阿婆接上了头,把竹筒交给了她。吴欠娇饭也没吃,手里握着那颗黄豆,又戴上箬叶斗笠,冒着风雨跑在返回小东村的山路上。
文/耿艳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