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洪应明《菜根谭》流传甚广，影响很大。在它之前或同时，有关“咬菜根”的诗和哲理记载其实也屡见不鲜。吉安名人邹元标便有“菜根”四言组诗十首，读之可侧见作者的风骨与性情。

邹元标，明代中期吉水人，一生以耿直刚严、威武不屈而闻名。吉安有谚语曰：“割不尽的韭菜蔸，打不死的邹元标”，便是形象写照。邹氏组诗题目为《客有惠予菜图者予悬之斋头日夕爱之书俚言自勖》，爱画而日夕赏玩，有触动则思而自勉，作诗来由在题目中交代得很清楚。

古人爱画菜图，往往托此言志，如元代张颙便有《题梅道人画墨菜图》，曰：“只宜滋淡泊，安足奉膏粱。食肉非无辱，何如此味长。”说吃肉不如吃菜，要守得住清贫淡泊之志，邹元标呼应的正是此类旨趣。

邹元标组诗十首，其一云：“咬得菜根，百事可成。不负天子，不愧苍生。”从君子胸怀国之大者角度表述；其二云：“咬得菜根，可以躬耕。无忝庭训，贻亲令名。”从孝亲扬名角度言之；其三云：“咬得菜根，进退惟轻。舍我斯退，用我斯行。”从进退自如的潇洒心态角度明志；其四云：“咬得菜根，物不能撄。如霆斯震，我心不惊。”从处变不惊的风度述之；其五云：“咬得菜根，与世无争。所至虚舟，坦坦平平。”描述不争心平的老庄哲理之悟；其六云：“咬得菜根，高卧柴荆。何必崇詩，布衣也荣。”表达安贫乐道的追求；其七云：“咬得菜根，义利严明。为世之瑞，为国之祯。”此类似于严正操守的宣言；其八云：“咬得菜根，万善皆诚。塞于天地，心迹双清。”从正心诚意修养角度强调；其九云：“咬得菜根，扶危定倾。首阳人远，匪弟伊兄。”从力挽狂澜的志向角度宣示；其十云：“咬得菜根，顺事无情。味虽澹薄，其中有精。”则从顺从大道的高度作总结。诗歌所悟，就这样从不同侧面申言，足见思虑之深和思而有得。

用咬菜根来说甘于清苦、抵制诱惑、保持定力的哲理，我查到较早的记载是北宋后期吕本中所著《东莱吕紫微师友杂志》，其中有云：“汪信民尝言：‘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胡安国康侯闻之，击节叹赏。”后来朱熹在《小学·善行实敬身》引用这一说法，又在《朱子语类》中再次提到：“某观今人因不能咬菜根，而至于违其本心者众矣，可不戒哉!”由此可见，咬菜根体现的是正宗儒家思想，因而得到朱熹这样的大理学家的赞赏。

用组诗来阐述对“咬菜根”的理解，这种形式和这份认真是空前的，反映出邹元标修身持节的自觉和严谨。纵观邹元标磊落奇伟的一生，践行的正如诗中所言。“人能咬菜根，愈久名愈香。”“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这菜根咬着咬着，便能化清苦为芬芳，人的境界不经意间得到本质提升。

在消费主义和浮躁心态横行的今天，读邹元标的“菜根”诗，足以引发我们的反思与自省。光景常新，它转化出来的意义，对于当下的廉政教育和道德教育不无裨益。

文/彭庭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