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李花盛开时，天下着掌纹般的细雨。沿着季节与时光的飞絮，山间的青葱小径，去寻找那掩映在李园深处的圣洁和无瑕、纯情和雅韵。

春风料峭，一路风雨，心中默念着李清照的“知否知否”，却全然没有女词人那种洒脱和悠然。“李花一枝春带雨”，美倒是美，可那柔弱的李花，能经得住几番风吹雨打？记得前年夏秋之交，大丰收后销不出去的奈李堆得像小山，压得人们心里透不上气来，李农们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去年夏天，睦村李乡的朋友捎来一箱他们自己生产的奈李汁，细细地品上一口，那甜丝丝和凉幽幽的浸润，又让人闻到了李花的芬芳。

细雨霏霏，春意阑珊，路旁是一片片青绿色的油菜田，阡陌间的农人披着雨衣，烟雨中，一望无垠的绿一直铺上了西边山影朦胧的井冈山群峰，干旱的睦村乡原野，此时竟有了一种湘赣边界山乡的气息和韵味。

车到李乡，只见濛濛细雨之中，地上一层落花如雪，再看枝上，千树万树，依旧如雪，只是有些稀薄、地上的白与树上的白浑然一体，冷香接天，李花如海，俨然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让人整个身心都变得清纯而宁静。

拨开横陈的枝桠，迎着甜丝丝的细雨，我小心翼翼地走近树林，去亲近李花。枝头上，或一丛丛一簇簇，或星星点点，或疏或密，或浓或淡，一色的浅素嫩白，有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圣洁的美。越往深处，枝与花越稠密，不时拂面擦身，留下一片水痕一抹暗香。

漫步在梨花丛中，这才发现，万千玉树临风，姿影身韵尽不相同。那锄把粗细，刚刚始花的幼树，好像正在抽条的少年，身姿苗条，却是倔强，枝枝挺拔向上，一往无前。那碗口粗细的壮树，正是奋发有为的成年，根深干直，吸日月之精华，肩风霜雨露，孕希望之硕果，繁花满树，不矜不骄。那粗壮可围的老树，有的虬枝盘空，却仍花繁似雪，令人想起婴铄皓首，中宵起舞，肃然生敬……

奈李原产福建浦城及古田一带，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引进睦村乡种植。属落叶小乔木，俗称“奈”。它外形像桃、果肉似李，故又俗称“歪嘴李”和“桃形李”，随之又演变分出青奈、油奈、花奈三大系列。青奈是最佳品种，以其风味独特、香甜、果皮青色而得名，即可鲜食又可加工成果脯、罐头、蜜饯，深受人们的喜爱。

细雨还在飘着，天空中似有千万条被揉碎的丝线，悄悄然洗去岁月的尘埃。不由得想起一些古人吟咏李（梨）花的诗文，唐代李重元的“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秦少游的“梨花满地不开门”，还有洪升的“天涯谁吊梨花雪”等。这花与诗，浇上这缠绵的细雨，营造出一片忧伤的美丽，让人深切地体味到人类古今相通的一种美好情感，那就是对真善美的向往与钟爱，虽年华暗替，终也不改。

一年一度，花开花落。李花的花期虽短，留给人的美却永恒。更何况花落过后，还有果实的生长，还有秋天的希望。遥想初秋时节，这片片李园当是枝叶葱笼，黄金万点，奈李飘香。到那时，人们就又会想起这些洁白的，在细雨中飘落的李花。

文/尹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