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温珊薇

天空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的，林间的草木枝叶经雨水洗刷后，更显得清绿与透亮，四周的空气也格外清新。我与二姐一前一后走在进山的小路上，上山寻取做叶子米馃的原材料。

叶子米馃是当地客家人的传统美食，此米馃制作需用叶子包裹，故取名“叶子米馃”。叶子米馃逢年才做，一年一次，时间一般选在小年前后。此时，临近年关，年的脚步渐近，家家户户便忙开了，做米馃、炒花生、煎豆腐……准备各种年货美食。房前屋后，处处氤氲着浓浓的年味。家人们满怀喜悦，准备着叶子米馃的食材，盼望着游子早日归来，。清洗过的箬叶，沾着水，泛着绿，片片都蕴藏着亲人的期盼和新年的等待。

客家人做叶子米馃的方法大同小异，吃过多种，惟觉二姐做的味道最为香甜。做叶子米馃首先要上山采摘包米馃用的箬叶，砍取做米馃的香料。箬叶好采，但香料难寻。此香料需用惊柴、粗细藤、甜叶子（方言音译）等五种植物配制而成。其中有三种植物长在深山，需别上柴刀，爬山涉水寻找，找齐、砍取需花上大半天工夫。

五种香料原材料配齐后，将它烧成灰，放置一晚让它充分凉却。次日，冷水下锅，加入劈好的惊柴条，煮上半小时。而后用纱布把烧好的香料灰包好，放锅中与惊柴再同煮半小时。煮好的香料水过滤后，澄黄透明，透出一股沁人的清香。

糯米、粘米都是自家种的，二姐从中各取一半，用香料水将它浸泡两天两夜，之后滤干送去碾粉。碾好的粉已充分浸染了香料水的色与香，色泽呈迷人的淡鹅黄，闻来馨香宜人。此时，在外工作的儿女们已陆续归来，一到家便忙开了。客厅中央用长凳架起一个圆簸箕，把碾好的粉倒入，大家撸起袖子，用半脸盆香料水兑粉，撒入白糖，开始揉粉。揉粉是技术活，好与差直接影响米馃的口感。粉需充分揉均匀，软硬适中，方能做出佳品。开始包米馃了，箬叶已用清水洗净放置一旁。大伙围着簸箕团坐，把揉好的粉捏成一个个小剂子，用箬叶包好。全家老少一边包，一边聊着各自一年的工作收成、孩子成绩与生活趣事，家长里短，笑声不断，其乐融融。正谈笑中，在一旁玩耍的孩子，冷不防瞬间伸过两只脏兮兮的手来抓粉，吓得大人赶紧喝住，人群中便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米馃包好了，在木甑里一圈圈摆放，一层层累叠。一眼看去，好似青春曼妙的女子们，挨着个排着队站立，个个青衣素裹，清丽动人，真让人有几分怜香惜玉。

锅中已烧开水，装有米馃的木甑稳稳地端坐其中。红红的火苗在灶堂里呼呼地燃烧，蒸腾起一锅袅袅雾气。坐在灶前，添着柴火，守候着一甑米馃的出炉，静静地感受着这种走过尘世千百年的烟火气息，内心是如此地熨帖而温暖。

时间在等待中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米馃终于熟了。出甑后的米馃冒着腾腾热气，外叶呈暗绿色。迫不及待伸手抓一个，小心冀冀剥开叶子，只见两小块方形米馃平躺在叶片上，黄中带青，澄明透亮。咬上一口，韧而不粘牙，唇齿间尽留草木清香，回味无穷。

叶子米馃的整个制作过程要耗费近一周时间，工序繁杂，若偷工减料或删繁就简，米馃便失去它的纯正与地道。正因如此，步入快节奏生活的年轻人，早无足够的耐心传承这份传统与技艺，替代它们的，是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各样食品。而我那70多岁的老母亲，却依然坚持每年过年都要在老家包叶子米馃。她早早备好食材，不厌其烦地打电话催着我们早日回家包米馃。是的，母亲在，家就在，无论走多远，我们也必定循着这条根，踏上回乡的路。

红红的灯笼挂起来了，美美的窗花贴起来了，吃着香甜的叶子米馃，聆听着年渐来越近的脚步，一个美好的祈愿在我心底油然而生：愿叶子年年青，米馃年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