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裕标

井冈山长坪江西坳的杜鹃花海确实让人怦然心动，在这个十里无人烟的湘赣两省交界地，它们怒放着点燃了整片山坳。一望无际的花海，瞬间就让你感受到了世间的美好。

一

“高高江西坳，古道通云霄；商贾贩茶盐，朝廷设驿道。”

这是一条孤寂的茶盐古道。当地的老人讲，过去，湖南地区的商人将当地的茶叶、山珍等土特产品经该道运到江西、广东贩卖，又从广东运回食盐等物资，“茶盐古道”由此得名。据《酃县交通志》记载，该段驿道修建于清乾隆年间，初为土路，清光绪九年(公元1883年)，一位叫成启昌的富商捐资将道路砌成了宽约1米的石头路。

当脚轻轻地印在这些一百多年前砌好的青石台阶上，你仿佛可以时空交错地看到，先人们正挑着沉沉的商货担子，步履坚实地行走在你的面前。那一队队挑工，织就了一路的熙熙攘攘。

如今，交通发达了，车轮解放了人们的双脚，古道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近年来，有旅者发现了它，借助强大的网络宣传力量，成就了这片网红的打卡地。

广东人来了，上海人来了，北京人来了，外国人也来了……赏花探秘的游客蜂拥而至，古道上的人流摩肩接踵。

但山坳上的云锦杜鹃不会管这些。人，尽管你是这个世界的最高主宰，但在这个高高的山坳里，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来，或者不来，我一样绽放，我的笑靥，只是为了庆祝自己又度过了去年那个严酷的冬天。

二

穿过界碑，再往湖南方向行走约200米，那才真是花的世界。

坐在修葺好的仿古木亭里，映入眼帘的，唯有怒放的花。那一朵朵或是粉红、或是大红的花朵，还带着些许雨滴。

粉黛仙子？冰清玉洁？梨花带雨？词穷的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赞扬你的美！

轻轻地把唇贴近你，不是有意一亲你的芳泽，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世界上还有这种美好，让我可以忘却，前行的艰辛和生活的不易。

我被你融化了，我真想在你的世界里，甜甜地睡去。

亦真亦幻之间，我看到我的童年。树底下那一片片落下的花儿，构成一块花的地毯，像极了那年冬天老家小树林里的雪，不厚，但能让小树林变成童话一般的美。我在树林里追赶着快冻僵的小鸟，母亲在身后，爱怜地看着我撒欢。

可母亲不在了，一如这一地飘落的花。她已经融入大地，用她的生命，滋养了我的生命。

生命可能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轮回，花开花谢，缘灭缘起，接续着绽放于这个美丽的世界，妆点着这个美丽的星球，在这个茫茫宇宙里，一路前行。

三

这些天，一篇中科院博士论文致谢部分在朋友圈里刷屏。

一位出生于小山坳的苦孩子，母亲离家，父亲早逝，贫穷、苦难、自卑，他忍受所有生命赐予他的一切重压，苦苦求索二十二载，终成大器。

只因有一个信念，“把书念下去，然后走出去，不枉活一世”。一如这山坳里的云锦杜鹃。

有学者研究，这种云锦杜鹃只能生长在海拔1300-1800米的高寒山区，寒冷的气候和恶劣的环境让其种子极难萌发，幼苗极难成长。

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云锦杜鹃，可能都已经经历上百年的风雪。

那一根根扎入岩缝里的树干，灰褐色的枝条像极人类的静脉血管，虬曲着，交错着，一丛丛，一束束，织成一道道坚实的藩篱，共同抵御着山谷吹上来凛冽的风。

去年彼时我来这里时，花开得极少。当地的老人说，那是因为前年冬天的大旱，云锦杜鹃选择了沉默，暗暗为自己蓄积生存的能量。

所以今年的花儿异常地盛艳，那是蓄积了两年的大美。

能于苦难中顽强地生长，并展露笑脸，安抚内心，无比重要。人，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