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纪念馆雕像

文天祥英勇就义场景再现  

■李梦星

北京东城区的府学胡同，在西段北侧有座绿树掩映的古院子，院门额为“文丞相祠”，在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里，显得古朴而幽静。应为京城的明智之士点赞,在寸土寸金的城区保存这古迹，使吉安最杰出的先贤文天祥有个灵魂的栖息处，也为后人留下了凭吊英雄的场所。

我两次到文丞相祠瞻仰。每次遇到管理人员，听说我们是文天祥家乡人，便分外热情。据介绍，此祠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始建于明洪武九年（1376），永乐六年（1408）朝廷将其列入祀典，春秋致祭。走进院里，院门内匾额书“浩然之气”；殿内正中为一尊文天祥半身塑像，后置屏风上绘毛泽东手书“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进入二进院，有一株枝干向南倾斜的枣树，被称为“指南树”。据传此树为文天祥所植，寓义“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虽属传说，但我相信是真实的。祠内还展示了文天祥的生平事迹和碑刻、古籍等文物。

这是元代时兵马司土牢所在地，文天祥在这里度过了最后三年。700多年过去了，当时土牢什么模样？他《正气歌》序中说：“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污浊的环境有七气：水气、土气、日气、火气、米气、人气、秽气，简直不是人生存的地方。可是，文天祥挺了过来，因为“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他就是以浩然正气，战胜恶毒的“七气”，为忠于民族的信念而忍受，而献身。

观看文丞相祠里的展览，我加深了对文天祥所受遭遇的同情，对他把生命置之度外，始终不渝为国家为民族安危而奋斗的精神更为钦佩。

文天祥不是一次抗元和被俘。1275年，元军兵临南宋首都临安，宋朝廷一片慌乱。宋恭宗只几岁，谢太后发出诏令命各州府发兵勤王，可响应者只两三个。文天祥在赣州起兵，受投降派所阻未入战场。次年他临危受命赴驻皋亭山的元营谈判，可第二天大臣贾余庆等“祈请使”携小皇帝前来投降，献上玉玺。文天祥气愤不已，愤恨这些卖国贼，当场痛斥。元军统帅伯颜说：“如今宋皇都投降了，你作为忠臣，就要依照君主旨意，归附我朝。”文天祥反驳道：“圣人言社稷为重君为轻，君不以国家社稷为重，如此之君我为何还要忠于他？君降臣不降！”伯颜无奈，把文天祥拘禁起来，押送北上。

文天祥后来终于在京口逃脱，回到闽赣，重举义旗，苦撑危局，与张世杰、陆秀夫等坚持斗争，曾收复江西大半失地。1278年12月20日，在广东海丰五坡岭，文天祥正在吃饭，没料到海盗陈懿导引元军轻骑队突袭而至，文天祥不幸被抓。后来，海丰人为了缅怀这位伟大的民族英雄，在五坡岭建造了一座“方饭亭”以纪念。

次年的正月初六日，元军从潮阳出发，把文天祥囚禁在战船里，去消灭南宋抗元的最后一个据点。此时，宋军统帅张世杰率20万将士在崖山结集，与元军决战。元军首领张弘范令部下逼文天祥写劝降信，遭严词抗拒，说我不能救国家，怎么能去劝保卫国家的人背叛？随即写下一首诗作答，就是传颂古今的《过零丁洋》。元军攻陷厓山，宋军溃败，陆秀夫背着新立不久的小皇帝赵昺投海殉国，宋朝彻底灭亡了。

文天祥不是一次自尽殉国而未遂。当时在五坡岭被抓时，他就服冰片自杀不成。元将张弘范命人将文丞相严加看守，押往京城大都。过了赣粤之间的山岭，进入江西地界，沿赣水北下，文天祥开始绝食，打算在路过家乡庐陵时死去，魂归故土。几天未吃东西，疲惫迷糊，又随风顺水，囚于航船中的文天祥醒来时，早已过庐陵地界。一同被囚的同乡战友、学友邓光荐等，劝他复食保存体力作长远计。连以死殉国的机会都没有，何其悲哀。

我在文丞相祠里盘桓，总想寻找当年土牢的痕迹，可失望了。凝视顽强倾斜而不倒的“指南树”，似乎见到文天祥羸弱却坚毅的身姿。元皇设想，如果名扬天下的文丞相愿归附，对收买南国士民百姓之心，稳定社会，该有多好。

刚到京城，元廷设宴，文天祥不当座上宾，愿为阶下囚。而且从不吃元朝的食品，均由跟随前来的义士张千载等送饭。

几个月间，前来探望和劝降的络绎不绝。先是被元军所掳的女儿来见面，父女只是痛哭流涕，互道珍重，不谈他事；弟弟文璧来见，不欢而散。跟文天祥同样曾为南宋状元宰相的留梦炎以投降的“自身说法”来劝，被骂得无地自容。

忠君是臣子的本分。已降元的宋恭宗只是十来岁的孩子，也被人叫来劝降。他还没开口说话，文天祥口称陛下哭拜于地，请他回到南方去，小皇帝无言可对。相当于副丞相的阿合马召见，呵令文天祥跪下。他坐着答道，南朝宰相见北朝宰相，凭什么要跪？阿合马无奈地说，你效忠的宋朝灭亡了，作为臣子问心无愧了。还是归顺我朝，享有高官厚禄多么好。文天祥说，我绝不会因国家的存亡而改变信念，国家遭难无法施救，做臣子的死有余辜，怎能为了偷生而事二主呢？

亲情名利都动摇不了文天祥忠于国家和民族的心，元人就用土牢“七气”去折磨他。一天天，一月月，长达三年。一个人的体力、精神，经受住如此长时间的考验，需要多么坚韧的意志。

元军的金戈铁马征服了万里江山，可就是降服不了一个瘦弱书生文天祥。元世祖忽必烈心有不甘，只有亲自出马了。他说，只要你归附我朝，可当中书宰相或枢密使。文天祥断然拒绝，只愿一死。

1283年元月9日，文天祥在寒风中从兵马司中昂首走出，英勇就义，年仅47岁。

文天祥倒下了，却耸起了一座丰碑。这就是历经劫难而不垮，屡遭险阻而不灭，忠心不改谋振兴的民族精神。

我在文丞相祠里，品读着廊柱上著名学者文怀沙书写的楹联“地老天荒，不忘一部中华史；山呼海啸，齐唱千秋正气歌”，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