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窑  

■李梦星

吉安县永和吉州窑，从唐代到明初兴盛了几百年，生产的陶瓷无疑是吉安古代影响最广、生产量最大、持续最久并享有世界知名度的地方产品。永和镇因窑而盛，当年是什么状况？《东昌志》中道，宋元丰年间，永和“锦绣铺有几千户，百尺层楼万余家。”“民物繁庶，舟车辐辏”，为“舟东一大都会”。宋景德年间，“辟坊巷三街六市……附而居者至数千家”。这些铺陈虽有些夸张，但也有真实性。永和以陶瓷生产、销售为主的产业，带动了交通、膳宿服务等行业的兴起，宗教、文艺的交流也随之展开，成为江南一大重镇。

１９８１年到１９８２年，经国家批准开挖了吉州窑２４座古窑遗址中之一的本觉寺窑岭，揭露出了一座窑床，对其它窑岭也程度不同地探沟勘查，出土了一些遗物。品种之多、工艺之精湛，使专家们叹为观止，也使爱好者大开眼界。吉州窑烧造的黑瓷、褐瓷、青瓷、乳白青黄色、淡绿色瓷等，有“夺得千峰翠色来”的美感。

如今看来，这些幸存的陶瓷是高雅的艺术品，即使现在仿制的吉州窑茶具、餐具、花瓶之类陶瓷，也多是当做雅致的物件，或陈设，或在高朋佳友相聚时使用。可实际上，在当年生产制作的过程中，“耕且陶焉”的农民和工匠，都是就地取材，把世俗生活中的所见所需制成实用的陶瓷，无不与尘世凡间密切相关。但他们把对大自然对生命的热爱、对幸福未来的向往，都倾注在自己的产品中，使沉粘的陶土变成了一件件形态万千的生活器具和工艺品，使本无生命的陶瓷显得有生命活力，有生活情趣。这些尘世间的大俗，化作了精神领域的大雅。

吉州窑最具特色、生产最多的是黑釉类陶瓷，尤以“天目”类最为著名。何谓“天目”？唐宋年间，日本僧人常来浙江天目山佛教寺庙留学，常带些寺庙中所用的黑釉茶盏回国送给亲友，深受日本人的喜爱，称之为“天目盏”。后来，天目成为对中国黑釉瓷的通称，流传开了。吉州窑的工匠，在传统的工艺上予以创造，提高了技术水平，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有几类天目产品，成为陶瓷中的瑰宝。最著名的是木叶天目盏，注上茶水，淡香轻拂，盏底叶影飘飘，动与静、虚与实，如梦似幻。还有的是将树叶贴在盏壁、盏口，有的是二叶三叶重叠。这木叶就是乡间常见的桑叶，随手可摘来；烧制并不复杂，只是将树叶浸泡只存脉络后，沾釉贴在器物上进窑烧罢了。可是，易燃的植物与瓷土粘在一起，经一千多度的高温烧烤，没有焦糊变型，却丝茎脉络清晰可辨，叶型逼真，与黑色底釉相溶，真不可思议。这片飘落在黑色陶具中的“俗物”，是心灵与自然的融合，引起无数人的遐思，赢得不知多少文人雅士的赞美！还有兔毫天目、鹧鸪斑天目等，粘实的土块通过神奇的窑变，在烈火中釉色化作如兔子的毫毛或鹧鸪鸟脖子上的羽毛之态，随意自然，栩栩如生。土俗，就这样鬼斧神工地造就了难以想象的高雅。

剪纸贴花是吉州窑陶器产品颇具特色的装饰工艺。剪纸题材就在日常生活中，十分广泛。纹样有花卉、鸾凤、鸳鸯、跃鹿、双蝶、梅、兰、菊、竹等等吉禽瑞兽祥花，都是信手拈来，还有用“长命富贵”、“福寿宁康”、“金玉满堂”之类吉祥文字组成图案，充满民俗趣味。画面既简洁又生动，变化中求统一，疏密得当，线条梳理有致；同时进行描绘、刻划等加工，弥补剪纸的不足，使花纹更为精美。寄寓了人们祈盼平安、吉祥的情感，也是向往美好生活的心灵写照，把人间的美好愿望铸成了永恒。

釉下彩绘技艺，使吉州窑的产品锦上添花，更具装饰效果。彩绘瓷是继乳白瓷、黑釉瓷之后的新品种，是在白地或米黄地上施以铁质彩绘，烧制后呈现出黑、褐、赭、棕等多种色彩，纹饰多以现实中花、草、虫、鱼、鸟、兽、山水为题材，内容极为丰富；运笔大胆潇洒，技法刚柔兼具，结合国画的传统特色和民间的图案装饰，简洁古朴，又不失精致，不仅老百姓喜爱，也受文人墨客青睐。吉州窑彩绘不是像北方黑色彩绘那样先在坯胎涂上化妆土再加彩，而是直接在瓷坯上画彩，这就需要更高的技术。因为颜料一经高温烧烤，容易失去色泽，没了彩图之形。吉州窑的工匠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釉料的配制、火候的大小、冷却的迟速等方面，掌握了规律，使产品保证了质量，为后来的青花瓷的产生奠定了基础，积累了经验。

大俗和大雅，在吉州窑陶瓷中得到完美的结合，雅俗共赏，正是这座大型民窑成为千古名窑的主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