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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美图】惶恐滩 (二)
2018-09-03 08:54 来源: 吉安新闻网—井冈山报

 

万安电站 (2)

 

 

万安水电站  郭隆润  摄

□郭志锋

潮起又潮落。沿着赣江,乘船向我们冲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时代弄潮儿。

1175年,经滁州留守叶衡雅力荐,辛弃疾出任江西提点刑狱,驻地赣州。

1176年的一天,他途径惶恐滩,来到造口,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望着巍巍的千山万壑,滔滔的千里赣江,想起了被贵族统治和蹂躏的家乡,想起了苦难中的中原大众,为百姓的苦难而叹息。忧叹之间,诗兴大发,提笔在石壁上写了一首词,这就是千古流芳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造口壁位于“赣江十八滩“之一武术滩的斜对面,距万安县城有六十余里水路。辛弃疾这首词寓情于景,景中生情,不仅倾注着对家乡和中原地区人民深切的怀念,同时批判了统治阶级的投降路线,表现了他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反映了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势不可挡这一千古不变的规律。

还有杨万里,这位诚斋体的创立者,数次过惶恐滩,在万安留下了众多诗作。如《过皂口》,就提到了“十八滩”,诗云:“赣石三百里,春流十八滩。路从青壁绝,船到半江寒。”皂口就是拥有造口壁的造口。

如果从赣州出发,顺江而下,则“十八滩”依次为储滩、鳖滩、横弦滩、天柱滩、小湖滩、铜盆滩、阴滩、阳滩与会神滩 ,以上九滩现属赣州市的赣县区。接着往下依次为良口滩、昆仓滩、晓滩、武朔(现为武术)滩、小廖滩、大廖滩、棉津滩、漂神滩和惶恐滩,这九滩都处在万安县辖区。奇特的是“十八滩”不仅两个县均分,而且水路距离与流域面积也相差无几。

更奇特的是,在时光的打磨中,惶恐滩渐渐演变成一个明显的分水岭,具有鲜明的标志意义。一方面,惶恐滩是往来客商和滩师的心理分水岭。因为顺流而下,出了惶恐滩,就出了险滩区,心理上开始变得轻松,恐惧感随之减少。假如逆流而上,进了惶恐滩,则开始进入险滩区,心里由此骤然变得紧张而恐慌。另一方面,在万安县,惶恐滩又是两个片区的地理分水岭。在惶恐滩以上,处于赣江上游两岸的八个乡镇,为万安县的“上乡”片区。此地居民主要为客家人,多为从河南、福建、广东等地迁来的外来居民。而在惶恐滩以下,处于下游两岸的八个乡镇,为万安县的“下乡”片区,主要为本地土著。也就是说,以惶恐滩为界,赣江上游 的“上乡”为客家文化区域,下游的“下乡”为赣文化(或称吴文化) 区域。这两大片区无论是方言、饮食和生产习惯,还是婚丧嫁娶的人情风俗等,都截然不同、泾渭分明。其中奇巧,吸引了不少社会学家进行考察和研究,可至今仍未完全解密。

“白浪滩滩跳雪珠,青山片片翠萦纡。杜鹃啼得花如血,正是行人在半途。”这是解缙写的《过十八滩诗》。唐朝的孟浩然虽然没点惶恐滩名,可是他的诗句道出了当年赣江水道的险峻:“赣石三百里,沿洄千嶂间。沸声常活活,游势亦潺潺。跳沫鱼龙沸,垂藤猿狄攀。旁人苦奔峭,而我忘险艰……”

经历惶恐滩险情的名家大腕,何止唐宋两朝。据现有的文字记载,往前有南北朝的郦道元,往后有元明清等时期的才俊豪杰,仅留下传世诗作的就有69位。大明奇才、哲学家、反清勇士方以智非常仰慕文天祥,曾在庐陵隐居多年。1671年的一个夜晚,当他乘船路过惶恐滩时,竟趁着皓月当空,赣水奔腾之际,纵身一跃,飞入滩中,以死明志!值得一提的还有宋朝一个叫王阮的诗人。他虽然在历史上不是很知名,可他的《黄公滩一首》,却很有些意思,诗曰:“水泝安流舟不难,人心自畏石头顽。黄公误听作惶恐,玉局先生盖谓滩。”诗里戏称苏东坡错把“黄公误听作惶恐”,同时认为船过惶恐滩,并不可怕。相反,人们害怕的根源,实际是“人心自畏”,故而“石头顽”。曾任万安知县的清代诗人胡万年出于宽慰自己、也宽慰远方客人的原故,写了《惶恐滩》二首,第二首写道:“吉州南上水环湾,惶恐滩头是万安。来客莫言万安恶,万安无数好青山。”但同为清代的袁枚,却不这样看,他在《过十八滩诗》里写道:“一滩已觉险,况乃滩十八。何年修罗王,留此众罗刹。”他说,有一个滩就足够危险,何况还有十八个呢。

那么,当年的惶恐滩究竟有多凶险?文人们也有描述,清代诗人王士祯描写得最详细,最生动。他的《十八滩三首》里的第一首,专门描写“惶恐滩”。他说:“系舟万安城, 已闻滩声恶。”惶恐滩处于万安县城不远处,因而一到万安城,就能听到阵阵吓人的滩涛声。接着的所见所闻就是 “连峰造天关,疾雷殷地络。篱槁师理楫,直与惊湍薄。万山立积铁,其下临大壑。沈沈蛟龙宫。神物信所托。排空纷怪石,森林奋博攫。潜虬动鳞甲,巨刀扬镡锷。”大惊之余,不禁要问: “地根在何处?”“坐觉坤轴弱。 怅然念神禹, 封泥此疏凿。 ”直觉得大地要倾倒,真希望大禹再次来到,运用神力封住空洞,疏通河道。“长年聚群力, 撒旋出寥廓。 三复垂堂言, 远游亦何乐! ” 由此可见,船过惶恐滩时,该有多么险恶,船工们又该拥有多少胆识!

历史的潮水一路汹涌,直等到1978年。惶恐滩头终于迎来了一支特殊的队伍。

1978年,应中央的号召,武警水电部队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惶恐滩头,开始建设国家“七五”重点工程万安水电站。这支部队用惊天动地的方式在惶恐滩头写诗。随着一声轰天巨响,惶恐滩在爆炸中灰飞烟灭。1990年第一台机组建成发电,1993年全面竣工投产。“高峡出平湖。”电站大坝封闸蓄水后,上游俨然成了碧波万顷的百里湖区,十七个险滩全部沉入水底,再也没有了吃人的獠牙。天堑变通途。造口壁也随之沉入水下,成为一个永远的文学符号。就连地处“十八滩”中间位置,曾拥有过上百家店铺的良口古镇,也伴随着航运的日益没落,只能渐渐萎缩为一个寂寞的小山村。

改革开放以来,交通发展日新月异,国道、高速公路、高铁建设全面展开,赣江航道更是地位速降。如今,人们早已忘却曾经险象环生的惶恐滩,早已忘却赣江纤夫们口口相传的“十八滩号子”,而那些勇敢的滩师和船工也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深处。当下,甚至还有人为惶恐滩的确切位置争得脸红耳赤。事实上,民间流传的《十八滩滩歌》对惶恐滩的位置作了准确的定位:“五云脚下一礁滩,奇水怪石凶恶顽。”又说:“两边向望龟形嘴,东对田螺岭石角。西华山下急转向,绕航直奔田螺背。”庐陵文化研究专家耿艳鹏曾多次确认:“惶恐滩就在万安水电站大坝下游,正对着万安古城墙的观澜门位置。”

当然,因为文天祥、因为苏东坡、因为辛弃疾……曾经的惶恐滩和造口壁,始终没有走远。著名的军旅作家彭荆风,小时候曾在万安度过难忘的少年时光,亲历了惶恐滩的凶险。七十年后,2012年,白发苍苍的他再次来到万安,沧海桑田,记忆与现实的强大反差,让他夜不能寐。趁着明亮的月光,他写下了充满怀念与相思的散文《又见万安》,发表于《人民日报》。写了《吉安读水》的王剑冰,在巍峨的水电站大坝上走了几遍之后,写下了激情洋溢的散文佳作《惶恐滩头》;曾任江西省作协主席的著名作家陈世旭,坐着小船围着惶恐滩的遗址在赣江里徘徊,接着逆流而上,在青山碧水间尽兴而游。当夜,就着电站的璀璨灯光,挥笔写下《山长水阔看万安》,该文现已镌刻在当地“十八滩”文化广场的一块石碑上。知名学者、作家李桂平更是怀着对这块土地深深的眷恋,经过多次田野调查和历史考证,撰写了《赣江十八滩》一书,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隆重推出,在学术界产生了深远影响。这些作家既对这种富有地域特色的历史文化饶有兴趣,又对惶恐滩的历史巨变进行了深刻的追索和反思。

2017年,井冈山航电枢纽又在电站大坝下游的窑头镇开工兴建。这一重大水利工程完工后,赣江的航运、灌溉与发电等水利综合功能将得到更大的发挥。千里赣江也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发展新时代。

“舟过万安县, 悠然心自开。恍疑仙境入, 只见好山来。”千里赣江,流过远古,也流过荒蛮,流向未来,也流向幸福。它承载着江西的历史,也孕育着文明的发展。

船过惶恐滩,变化的是航道,不变的是座标;变化的是物质,不变的是精神。

船过惶恐滩,历史从此改;船过惶恐滩,前景好灿烂……(完)

责任编辑:王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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