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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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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是父亲的,因为大部分时间,父亲都扑在稻田里。如果有村人问我,你父亲去哪里了?我会毫不犹豫回答,去稻田了。

老家秧塘村地处江南赣中的丘陵地带,以种植水稻为主。老家村外,坦露的是一丘接一丘的稻田。近的,一两里。远的,三四里。这些稻田形状各异,大小不一。小则三分,大则三亩。如果是蓄水期,远远望去,这些稻田,如一汪汪池塘,清波泛光。如果是禾苗期,应该是和风吹拂,绿浪荡漾。如果是丰收期,定会是金色匝地,稻穗累累。

稻田是博大的,博大如父亲的胸膛。只有博大的土地,才能承载累累的稻谷。稻田是粗犷的,粗犷如父亲的脾气。只有粗犷的土地,才能接受风霜雨雪的洗礼。稻田是父系的,靠着稻田,一个家族绵延了。一村百姓温饱了。一个村庄兴旺了。在江南乡村,稻田,寄托着农夫们的希翼和荣光。

每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父亲不是扛着锄头,就是挑着粪桶去稻田。稻田里,好像有父亲永远干不完的活。清晨,傍晚。晴天,雨天。岁末,年初。父亲总是闲不住,不是在稻田,就是去稻田的路上。我们家,只有六苗左右的稻田,值得如此辛劳?

很多次,我问父亲,就那么点稻田,有必要花这么多功夫去伺候?如果按成本算,你花在稻田的这些力气,比直接买大米的本钱更贵,不划算,真心不划算。

父亲笑着说,你真是傻小子,你和农民算什么力气?农民有的就是力气,本钱也就是力气,再说,力气用完了,睡一觉,第二天不都回来了么。父亲还说,人啊,身上的力气就如泉水,天天用,就能细水长流,一天天不用,力气的出口就会渐渐凝滞,最后就有气无力了。

父亲每天都会去稻田,拔几棵稗草,抓几只稻虫,抑或去施肥,去喷药,去引水,去赶排涝……反正,父亲是闲不住的。父亲说,地怕荒,人怕闲。稻田一荒,野草丛生。农民一闲,病痛上身。于是乎。在春天,父亲忙着育秧。在夏天,父亲忙着耘田。在秋天,父亲忙着收谷。在冬天,父亲忙着蓄肥。

稻田,每年承载两季的稻禾,至少需要耕耘两次。父亲侍弄稻田的工具,除了自己的手脚,还有犁耙。每次栽禾前,父亲都会牵着老黄牛,扛着犁耙,去蓬松和平整土地。犁耙稻田,是父亲与稻田最亲密的对话和交流。父亲时而低语,时而默叹,好似和一位老友在窃窃私语。在犁耙稻田时,父亲还不时用双手托起泥土,用眼观颜色,用鼻闻腥膻,用手触干湿,甚至用嘴试甘苦。

在家乡,说一个人是不是劳动好手,通常会问:操犁打耙,行么?在我们村,夸奖一个男人,往往传唱的是他:操犁打耙样样行!

父亲肯定会操犁打耙,在村里也是有口皆碑的,经常有小伙子来观摩学习。老家一带,祖祖辈辈下来,都是老黄牛拉犁拉耙。带着轭的黄牛在前面拉,农民就跟在后面,或犁,或耙。一块块田泥,在犁耙过后,会像浪花一样向两旁翻滚。翻滚的田泥,有种多米诺骨牌次第倾倒的气势与美感。

父亲格外喜欢犁耙稻田,好像稻田是他展示才艺的舞台。看父亲犁田,就好像看他在稻田里书写汉字,一行行清清楚楚,决不潦草,也极少涂改。看父亲打耙,就像看父亲开压路机,钉耙一过,土块平整,风平浪静。

读初中那段会儿,觉得好玩,我曾多次抢夺父亲手中的犁把。父亲呢,也乐呵呵地把犁把交个我。可我一扶犁把,该死的老黄牛就故意不走,或走得弯弯曲曲。父亲就笑着教导我,你不要看老黄牛老实巴交的样子,它很会欺生偷懒的,你用柳条在他眼前晃一晃,它就不敢欺负你了。

还有,犁把在父亲手上时,犁头就像在水中滑行般轻松,如绸缎一样丝滑。可一到我手里,犁头不是浮在土外,凌空滑行,就是深扎深土,动弹不得。父亲就笑着示范我,扶犁把时,要双手均衡用力,犁头浮上来时,就要用力压下去,犁头扎深了,要用力让犁头翘起来。

俗话说,扶犁容易打耙难。犁地只是松土。打耙是要把泥块整平。犁地都这么不易,打耙就更难了。

耙上面是一米见宽的横木,下面是十来颗尖锐的钉齿。打耙时,双手掌着横木,时而提起耙尖,时而压实耙尖。通过调控耙尖,像梳头般,可以把板结坚硬的土块划碎,或把柔软的土地理顺。掌耙时,两手要左右晃动着用力,碰到坚硬的土块,还要用力拼命刺碎。父亲每次打耙时,都是满头大汗。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打耙时,还要和前面拉耙的老黄牛保持一定的节奏。如果忽快忽慢,脚步不顺,尖锐的耙齿很容易扎上脚板。

小时候,经常听到村里某个男人的脚板,被耙齿扎伤,送到乡卫生院去打消炎针和破伤风针。我现在还依稀记得,我读初中时,当时还在当赤脚老师的二叔,一次打耙时,耙齿就扎到了脚板。二婶和我,一前一后用板车拖着二叔去乡卫生院打消炎针和破伤风针。一路上,二叔,二婶,还有我,好像没有说过一句话。

父亲欢喜我扶犁,可他从来没有让我掌过耙。或许,他根本就不放心我打耙。身子孱弱的我,在父亲心目中,肯定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农民。

或许,这也是我拼命读书,想摆脱操犁打耙的命运吧。

时光荏苒。我们家不种稻田快二十年了。很多次,想起父亲,眼前还会浮现他在稻田里操犁打耙的身姿。父亲扶着犁把,或掌着耙木,在稻田里悠然而前。父亲眼前是老黄牛。老黄牛眼前,是那一轮初升的太阳,或那一枚下坠的夕阳。父亲的身后,紧紧跟随的是一只只翔飞的白鹭,它们正在新翻的泥土中,找寻着香喷喷的虫儿呢……

文/刘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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