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傍晚,我正跟手机播放哼着“我们不慌不忙,总以为来日方长……”微信提示音响了,是编辑刘老师来消息,说新年了,能否用文字表达一下新年的愿望、想法。我一下子被定住了:来日并不方长呢,眨眼就岁尾了。顺着遂川江的左岸走着,我不由得思绪蹁跹起来,投身教育事业,转眼已经30年,心中满是感慨。
那年我20岁,正式成为一名教育工作者,分配在遂川县西部山区一个叫安溪村的小学。一间墙角长了苔藓的小房间,两个破旧砖瓦结构教室,四位老师、五个年级,九十七个孩子,还有一个不大却长草的真正“水泥”操场,基本就是学校的全部了。抬眼望,旧木杆上的国旗、学前班的孩子和我,都是新鲜的。小孩子们睁大着眼,内敛地欢迎着我这个不像老师的老师。村委干部、村小校长和同事热情地宰了一只鸭子,加上两盘酿豆腐,一瓶六块四的简装堆花酒,简单而隆重地欢迎我这位师范生的到来。
从那时起,我的教育生涯便也起步,我的人生也在安溪这个村小正式开启。在这所学校的三年,我学会了种菜、挑水、劈柴;学会了与村民打交道,用他们的思维来劝他们的孩子上学;学会了往内提升自己,读完了《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几个晚上看完了《平凡的世界》……
我也学会与孤独寂寞相处。村小的生活是困窘的,单调的,但并没有吓倒我。散学后一个人弹琴、吹笛、阅读,倒也不亦乐乎。就算在最无聊的时候,改完了作业,听厌了那两盒磁带的歌曲,我还能与老鼠玩上一会儿。当年的防鼠设施和意识是不强的,就那么点米,常常被小老鼠偷吃。半夜醒来发现小老鼠来不及逃走,我便学着父亲的样,将小米缸不停地摇晃,直到老鼠晕在米缸里。这样,我在床上安睡,鼠在缸中晕眠,一夜相安无事。
因为专心,教学业绩自然很好,孩子们不再内敛,而有些“放肆”了。三年后,我调离了,村民自发来给我送行,送了好些零食、毛巾、雨伞,说着舍不得的话,当我转身骑上自行车,眼泪流了下来。
接下来我被调到镇里的中心小学,一开始班主任也是做不上的,校长认为我还要磨砺,让一位老班主任带我。一周后,带我的班主任以锻炼我为名,让我独自挑担,我成了名副其实的班主任。
此后,在多个岗位轮转后的第十个年头,我在校长的岗位上开启新征程。
“又在想什么大事?跟你打招呼都不应?”一位半熟的同行拍了下我的肩膀。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现实。
望着河水,夕阳下的遂川江显得格外好看,静静流淌向远方。想起“逝者如斯夫”的句子,真正感受到时光无情如白驹过隙,过几天我就要站在五十岁的人生当口了。
“应该是人生的下半场了。”我自言自语,“我也要知天命了吧。”天命如何?要去消极顺应驻足观景吗?一群认识我的学生从我身边走过,礼貌地跟我打招呼。安溪小学的样子又在我眼前浮现,我想起当年村小的九十七个孩子和现在集团的九千七百个学生,其实都是一样的,都需要爱与智慧的引领。我的心也似当年一样,鲜活,上进——五十岁,是半生风雨后的通透与豁达。
想到这,脚步更加轻盈起来。我顺手拨通了教学教研主任的电话:“我们明年教师培训,应该加上智能时代下如何做好教学的内容……”时代瞬息万变,教育生态被新科技以前所未有的深度与广度重塑。站在2025年的教育前沿可看到,传统的教育管理模式已显捉襟见肘,时代正呼唤管理决策从经验走向精准。这是时代给出的更高的起点,也是我应有的更“新”的出发处。
我走了许久,天色渐晚,灯已经亮了起来。今晚,安溪村小又会在梦里出现。它是一个过往,更是一盏明灯,它会告诉我,自己从哪里来,应该到哪里去。
心之所向,序启新章。虽素履,勇前往。
文/黄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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