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皮,是童年的福利。
小时候,在赣中南一带,客家人家家户户都会做烫皮。烫皮,又称为粉皮,是用大米磨成米浆做成的。
每当秋冬交替,往往连续一两个月都是晴朗的大好天气,正是做粉皮的好时节。某一天,母亲泡好了米,第二天一大早,她用家里的石磨把它们磨成了米浆。等我起来后,已经磨好了满满的一大脸盆,等到吃完早饭,就开始蒸粉皮了。
在母亲蒸粉皮时,父亲已经在庭院前面搭好了架子,架子上放好了一块块竹匾。蒸粉皮有专门的团箕,用竹子做的圆形簸箕,跟脸盆差不多大小。一切准备就绪,姐姐坐在灶膛前把火烧得旺旺的,我眼巴巴地站在母亲身边。只见母亲拿一把勺子舀一勺米浆倒入团箕,然后双手端起,快速地上下轻微几个摇晃回旋,那勺米浆就均匀地分布在团箕里面。接着,母亲又在上面洒上一些葱花,随即放入大锅中,盖上锅盖,几分钟后就蒸熟了。起锅时,母亲揭开锅盖,用抹布捏着团箕的边缘,快速地把它提出来,放在案桌上,用一个小小的竹刀,沿着团箕内侧,快速地划一圈,让粉皮与团箕脱离,然后,母亲把它卷成一个长卷,递给了早已伸出双手的我。
那散发着热气的粉皮,一阵特别的香味从我的手掌心弥漫开来。我迫不及待地享受着冬天的第一张粉皮。白白软软的粉皮,热气腾腾的粉皮,浓香扑鼻的粉皮,映衬着我开心的笑脸。
这是一年一度的美食,让人感受到生活浓浓的、甜蜜的馈赠。粉皮很是软糯、香甜,那味道很难描述,就好像是童年的欢乐一样,很难用笔描述。
母亲做的第二张粉皮,给了姐姐。要是邻居家还没有做粉皮,那么,母亲还会送给邻居的小孩尝。
接下来,母亲蒸的粉皮才送去晾晒。母亲的手很灵巧,每一勺米浆都被她转动着团箕,薄薄地旋满一层。有两个团箕,那边在锅里煮时,母亲这边又准备了。起锅后的粉皮,揭起来都薄如蝉翼,色泽洁白。母亲揭起来后,便拿到外面的竹匾上摊开来晒。有时,我也会自告奋勇地从母亲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再踮起脚,把它摊开在竹匾上。
两个小时后,所有的米浆都蒸完了。外面的竹匾上是一个个大粉皮,圆圆的,白白的,在阳光下一点点地干着。到了下午,那些粉皮都干到五六成,母亲找了剪刀,把它们剪成长方形的一小块一小块,边剪边晒,等到太阳落山,再把它们收回家。第二天,再晒上一天,那些粉皮都硬邦邦了,要是摔在地上都能听到啪的一声。然后,母亲用一个小瓦罐把它们装好,密封。等到大过年的时候,母亲取了来,放在油锅里炸。在滚烫的油锅里,那些干粉皮冒出细密的气泡,发出嗞嗞的声响,立马就膨胀变大了,把锅占满了。母亲把炸好的粉皮用筷子夹起来,接着放入另一小把干粉皮。油炸后的粉皮,香脆可口,酥松绵软,是我最喜欢吃的零食。
这样的粉皮,是我们客家人款待亲朋好友的必备食品,也是老少皆宜的客家茶点、客家小吃。在农村,除了逢年过节,乡亲们嫁女娶亲时招待客人,油炸粉皮也是必不可少的食品,和花生、瓜子、喜糖、果脯一起放在果盘里。等客人返家时,粉皮还会作为“回篮子”的礼品馈赠给亲友。
也许,那一张张烫皮,连同其他的那些客家美食,蕴藏着客家人的幸福生活密码。
文/邱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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