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秋 谷志斌 摄
金秋时节,天高云淡,晴空万里,来到我们客家山村,处处可见斑斓多彩的晒秋场景。
你看,地里挖的红薯萝卜,菜园收的辣椒茄子,树上摘的柿子柚子,水里捞的大鱼小鱼,在院子里铺开来,在架子上晾出来,在屋檐下挂起来,琳琅满目。这是沉甸甸的收获,这是喜洋洋的生活,这是香喷喷的气息。
晒秋,是秋收的高潮。秋风送爽,秋阳杲杲,五谷收割,粮食瓜蔬,晒好存仓。这是张力四射、浓墨重彩的丰收图画。
晒秋,是山乡的相约。这是传承千百年的习俗,晒出了年味,晒出了乡愁,晒成了乡村一道殷实暖和的风景。
晒秋,是大地的乐章。家家户户的晾晒,充满了乡味乡趣、土味土情,晒出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期盼与守望。
难忘儿时的晒秋。客家人秋晒最常见的是红薯干。由于红薯放久了会烂掉,我们会在红薯挖回来时做成红薯片,晒干了可以吃上大半年。在天气晴好的日子,我们把红薯一筐筐洗好了,在晚上削了皮,再用刨子刨成一片片,第二天清晨把它们放进大锅里先煮上一会儿,捞起来后一片片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竹匾上晒。到了晚上,再把一块块的竹匾搬进厅堂,明天再搬出来。这样的红薯片晒干后,在过年过节或来了客人时,放进油锅里炸一炸,很快就成了诱人的金黄色,吃起来干脆酥软,真正是天然绿色的炸薯片。还有另一种吃法,就是在红薯片晒得半干时,把它们收起来放进大木甑里蒸,蒸熟了后重新摆放在竹匾上晒。晒干后它们是黑黝黝的,散发一种迷人的黑色光彩,随时可以拿出来吃。我们上学或出去干活时,常常就在口袋里塞一把这样的红薯干,边走边吃,这也成了我们乡村孩子最常见的零食。别看它们的样子黑不溜秋的,其实好吃得很。我参加工作后,有一次乡下的亲戚送了一小包给我,一个同事在我家无意中品尝了,竟然对它的味道念念不忘,说又软又甜,几次问我要。
我们还会晒很多萝卜干。萝卜在地上长得欢,基本不要管理,只要撒下萝卜种子,它们就能长出绿叶,然后在地里长成粗壮壮、胖墩墩的大白萝卜,个个都有一两斤,甚至三四斤重。除了餐桌上的清炒萝卜片、腊肉炖萝卜块,母亲还一担担地拔回来连同叶子剁碎了喂给猪吃,但是也根本吃不完,那些萝卜在那些沙地里太能长了,于是就把胖乎乎的白萝卜晒成萝卜干。不像我后来在城里切成条状直接放在太阳下晒,而是要先在家里的盐罐子里泡上几天,然后再一块块拿出来放在竹匾上晒。童年的早晨,真的很冷,老是打霜结冻,手伸到冰冷的盐水里把一块块萝卜捞出来,冷得刺骨。我坚持着拿个五六块就吃不消了,赶紧烤下火,再来进行下一个回合。幸好,太阳已经出来了,斜斜的光线照在身上,感觉心里暖乎乎的。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可晒之物。土豆干、黄瓜干、南瓜干、干豇豆,无所不有;柿子干、柚子皮、大蒜、玉米、芝麻、豆子,无所不包;小鱼小虾、瓜蔬酱菜、应有尽有;金灿灿的稻谷、红艳艳的辣椒、青绿色的菜叶,色彩浓烈;筲箕、竹筛、簸箕、方竹匾、圆竹匾,轮番上阵,高低错落。晒干了,不会发霉发潮,或制成辣酱甜酱和腌菜,或作为干货收藏,或作为来年的种子保存储存。
秋日晴空万里长,农家晒谷满庭香。在江南的秋冬,似乎什么都可以晒,与五彩斑斓的秋色秋景相映成趣。而且,这样的晒秋,自古有之。许多诗人的笔下都描绘了一幅幅晒秋图,比如,唐朝诗人张九龄:“金风送爽稻谷香,农家院里晒秋忙。红辣椒串映日艳,黄玉米粒堆满仓。”南宋词人辛弃疾:“秋高气爽晒秋忙,五谷丰登喜气洋。红椒串串迎风舞,黄豆粒粒晒太阳。”
只不过,时代发展到今天,晒秋的内容丰富多了,不仅仅有五谷,还有非常受人青睐的鱼干。在我们万安县,赣江纵观全境80多公里,大小水系纵横密布,孕育了各种鱼类,菜市场的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各种大大小小的鱼干。大的鱼干,一般是选择青鱼、草鱼,大的晒干了有十多斤。小鱼干都是江河湖泊里天然生长的凤尾鱼、蛇鮈鱼、麻鯵鱼、小银鱼等等,它们远离污染,肉质鲜美,高钙低脂,营养丰富,是酒宴家宴里的上等佳肴。我父亲在世时,特别喜欢吃小鱼干拌干辣椒。每次都是母亲走到圩镇去买了来,小拇指大小一条,买半斤左右八九块钱,买回家清洗沥干水分,等到油锅烧热,倒入小鱼干用中火慢炸几分钟,接着放入红辣椒干、姜、蒜、酱油、料酒、盐等调料炒香起锅。这样的鱼干,特别入味,特别好吃,父亲百吃不厌。
晴朗的天气,灿烂的阳光。每年初冬,等到糯米晒好了,母亲就会蒸上一大缸米酒。五六天后,酒香出来了,在浓浓的酒香里,日子更加山高水长,丰盈充足。
文/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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