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细雨绵绵,苍穹含悲。在青原区东固革命烈士陵园,青松苍翠挺立,哀乐低回婉转,黄公略烈士遗骸安葬仪式在此庄严举行。仪式中,一位守墓人的声音首次向世人讲述了一段“一家三代守护烈士墓”的感人故事。这位守墓人,便是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的村民黄富财,他的家族已经默默守护黄公略烈士墓九十多年。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村民黄富财:“90多年了,奶奶,您交代给我们的任务,我们终于完成了。黄公略军长如今安息在这庄严的烈士陵园,在有生之年,我还会时常来看望他。”
这份跨越三代人的坚守与传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黄富财老人的儿子黄勇志,对于父亲坚持回乡的心情,既心疼又无奈。他说:“我们真的不能理解啊,因为他的腿脚已经不方便了,我们劝他不要回老家,可是他就是不听,他说这里有他的根,有他的信仰,有他必须坚守的承诺。这份执着,这份情感,或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但看到父亲这样,我们也被深深感动,为他的坚持和信仰感到骄傲。”
事情要从1931年9月15日说起。那天,在第三次反“围剿”战斗中,被毛泽东赞誉为“飞将军”的红三军军长黄公略率领部队向东固山转移,当路经六渡坳时,突遇敌机袭击,他立即指挥部队疏散、隐蔽,并奋不顾身地组织对空射击,不幸中弹,于当天晚上7点左右因抢救无效光荣牺牲。
黄公略烈士的外孙女张献华:“在那场激烈的战斗中,敌人的飞机来袭击了,士兵们因为不了解飞机的危险性,而抬头观看,那时,外公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他的身体掩护着士兵们。他深知这个时候,若不及时行动,部队将遭受重大伤亡。然而,在指挥士兵躲避敌机扫射的过程中,外公不幸暴露了自己,最终英勇牺牲。”
1931年9月16日,在兴国莲塘,毛泽东亲自主持了黄公略的追悼大会,对他的革命一生给予崇高评价。由于战事紧急,黄公略的遗体来不及送往他处,只能选择在东固六渡坳附近秘密安葬。因此,墓地的选择就成了紧要事情。这时,当地党组织建议把黄公略安葬在六渡村拱桥组高春秀家的祖坟山上。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革命根据地历史文化研究会成员夏淑英:“高春秀当时是村里的妇委会主任,她丈夫黄来从生前系东固区宣传委员,1930年在对敌斗争中牺牲。黄来从一家共有12人因追求真理牺牲而成为烈士。所以,党组织决定连夜把黄公略的遗体秘密安葬在高春秀家的祖坟山上,一来利于掩护,二来方便保护。”
就这样,高春秀家的祖坟山上从此便多了一座用数块大鹅卵石堆成墓碑的无名墓。对外,高春秀就说是黄家的祖坟。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革命根据地历史文化研究会成员夏淑英:“红军长征后,因为高春秀讲诚信、守承诺,党组织又委托她守护黄公略墓。”
高春秀在世时,每逢清明、冬至,都会带着儿子黄以清和孙子黄富财去扫墓。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村民黄富财:“我奶奶说,他是湖南的黄公略军长,当时在这里牺牲了,埋在我们山上,我们要保护他。要保密啊,要等到他的亲人来这里寻找,你们才能告诉他。”
1957年12月,“国营吉安地区东固山垦殖场”创建后,原属六渡村的山场全被划归垦殖场,高春秀家的祖坟山也被划走。1960年,垦殖场在她家的祖坟山上开山造林。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革命根据地历史文化研究会成员夏淑英:“由于不知道这座无主的坟墓是黄公略烈士墓,为了开山造林,工人正准备将其挖掉,高春秀闻讯后,飞奔跑到山上,劝告工人说,这是她家的祖坟,从而阻止了毁墓行为。”
1979年,83岁的高春秀去世后,她的儿子黄以清接过接力棒,带着儿子黄富财继续守护这座烈士墓。 2015年,黄以清死后,黄富财又独自一人默默坚持守护着。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村民黄富财:“因为黄公略将军的墓没有墓碑,怕有人破坏。所以,除了清明的时候,大约每隔一个月我就要偷偷地上来看一下。几十年了,我对待黄公略将军的墓跟亲人的坟墓一样,我经常会往这里跑。”
新中国成立后,党中央、中央人民政府和中央军委,十分怀念对中国革命作出巨大贡献的黄公略烈士,决定寻找黄公略的遗骨,准备将其遗骨安放于八宝山。虽然政府和民间组织过几次寻找,但因为种种原因都无功而返。
黄公略烈士的外孙张忠:“当时的中央也希望能够把黄公略的尸骨找回来,那么在部队的配合之下,在黄公略的警卫员高书官带领之下,挖了应该是有一两个月,后来挖到了我外公用过的马牌手枪的子弹壳以及皮带头,但是尸骨没有找到,也就只是找到了这两样东西。”
2020年9月26日,黄公略的外孙张忠借湖南湘乡修缮家族祖墓之机,来到东固六渡坳,在黄公略烈士牺牲地捧回三把土,后来将这三把土撒在黄家祖坟上,寓意烈士魂归故里。
黄公略烈士的外孙张忠:“常常有人问,你们怎么祭奠黄公略的?我说啊,很遗憾,不知道他埋在哪里呀,所以我们也只能到黄公略的铜像广场去,到那儿去献一个花圈。”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的乡亲们,极力鼓励张忠重新启动寻找黄公略墓的工作。于是,肩负着母亲黄岁新以及这片热土上父老乡亲的殷切期望,张忠在2020年冬季踏上了新的征程,致力于寻找黄公略烈士墓地的相关事宜。
直到2022年7月16日,一个不经意的契机下,黄富财在得知张忠前来探寻外公墓地的消息后,迫不及待地与张忠相见,并将自己深藏心底数十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村民黄富财:“当时李周源打电话给我,说张忠在寻找黄公略的墓,他问我,你真的知道黄公略的墓吗,你有没有说谎?我说,我的秘密是奶奶传下来的,我不可能说谎,我反过来问他:你说的张忠是不是真正的黄公略的外孙,如果不是,我也不会说出真相。”
墓址初步确定后,2022年8月2日下午,吉安市、青原区紧急行动,成立搜寻发掘工作组,布置挖墓取样的准备工作。
2022年8月3日,搜寻发掘工作组正式开始挖掘。在黄富财的带领下,张忠和寻墓组成员来到一个名叫白庙的山腰上。大家在一片竹丛中找到了这座烈士墓。它正对公略亭,面向兴国县齐分村,前方左右两侧各有一块巨大的麻石,不远处就是万民古寺。
寻找黄公略烈士遗骸专班顾问丁仁祥:“我们现在到达的这片地域叫挂丘,是一个小地名,大家往这边来看。这就是当年黄公略的墓穴旧址,我们就在这里找到了黄公略的遗骸。”
专业技术人员进行现场检测后,发现墓内确实存在人骨头和金属之类的东西。
时任吉安市青原区退役军人事务局局长谢拔生:“我们当时请了专业的探测队,进行了勘探,里面确实有东西。到2022年8月3日,我们进行正式开挖。在靠近洞穴40厘米左右,我们就挖到两根小腿骨(人体骨)。”
在完成了对黄公略烈士四位堂侄及张忠生物样本的采集之后,2023年5月,经过严谨细致的DNA比对检测与国内权威专家组的集体论证,最终确认所采集的DNA与昔日发掘的遗骨高度一致,确凿无疑地验证了该遗骨为黄公略烈士的遗骸。
国家退役军人事务部褒扬纪念司司长李桂广:“由于这个年代久远的历史,烈士的骸骨降解比较严重,没有检测出有效的DNA信息。我们又委托上海复旦大学科技考古学院的相关专家团组重新对烈士骸骨进行了检测,从中提取了有效的DNA信息。之后,我们把这个骸骨的信息跟烈士父系亲属的 DNA 信息进行比对,经过比对一致。然后又跟黄公略烈士外孙的DNA 信息进行比对,进行复杂亲缘关系认证,最终确认烈士的骸骨和张忠的DNA 信息也是一致的。”
自此,在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一段跨越90多年的守墓传奇终于迎来了它的新篇章。张忠,从北京远道而来,只为向东固的守墓人黄富财表达最深的感激。而黄富财,也借此机会,完成了奶奶与父亲长久以来的心愿。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村民黄富财:“黄军长,我们黄家祖孙三代整整守护了您90多年。您的亲外孙张忠来到了东固寻找您的墓,我把您的墓址告诉了他,我这个担子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张忠的到访,不仅让黄富财心中的大石落地,还带给了他一个关于黄公略烈士墓地的最新动态:其外公的安息之地即将迁移至东固革命烈士陵园。初闻此讯,黄富财感到些许失落。然而,当了解到老墓地将会得到妥善的规划与建设,未来将成为一处承载着红色记忆与爱国情怀的教育基地时,他的情绪又迅速转为振奋与期待。
黄公略烈士的外孙张忠:“这次墓地的迁移,不仅是对外公及所有革命先烈精神的更高致敬,更期望新的墓地能够成为一座坚实的桥梁,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让红色基因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为了表达深深的感激,张忠夫妇精心定制了一面锦旗送给黄富财,上面镌刻着“三代守墓恩重如山”的金色大字。
黄公略烈士的外孙张忠:“我们夫妻特意从北京来看望您,你们一家为国家、为党,把这个秘密保守了90多年,我作为后人呀,向您表达最深的谢意。”
黄富财郑重其事地将这面锦旗悬挂在正厅的墙壁上,它静静地与奶奶高春秀的遗像相伴,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跨越时空的感人故事。
吉安市青原区东固畲族乡六渡村村民黄富财:“守护黄公略将军的墓,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把黄公略将军当作了我的亲祖父。最初是奶奶承担起给将军扫墓的任务,奶奶年迈后,这份责任就落在了我和爸爸的肩上。将来,我的孩子们也会继续这份传承,前往烈士陵园,向烈士们,向黄公略将军致以崇高的敬意。”
近一个世纪以来,三代人默默坚守,无悔无怨。当记者询问黄富财一家为何能如此奉献时,黄富财毫不犹豫地回应:“每个时代的人,都肩负着属于自己的责任。我们黄家的几位先辈,正是为了子孙后代能享有幸福生活,才豁出去投身革命。而我们一脉相承,守护着将军墓,这也是我们肩负的使命。既然接受了托付,我们就要忠诚地履行。做人,是要讲究信用与忠诚的!”
“忠烈之魂耀古今,世代守护续真情。”黄富财一家,以行动诠释责任,以岁月坚守信义,以无悔彰显牺牲。他们对先辈历史的回望,满含深情;对后代未来的期许,殷切而坚定。这份传承,历经岁月洗礼,铸就永恒精神。让我们铭记这段历史,将黄富财一家的精神内核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在新时代的浪潮中,开创属于我们的崭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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