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欧阳和德

庐陵素有“文章节义”美誉，至少从唐代开始，就“以儒术为盛”，“温良恭俭让”的儒家文化深入人心。其中的“恭”“让”，通俗地说就是“客气”。

“客气”在庐陵，望文生义，是待客时的热情，是礼仪，是谦让，是恭敬。

去别人家做客，主人又是让座，又是倒茶，嘘寒问暖，礼貌有加。上得餐桌，又殷勤地给你添酒夹菜，还不时地说：“老表，既然来矣，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撇脱花子来，不要演文。”客气得让你感觉宾至如归，甚至让你感觉到有点不自在。这时候，你会回敬他：“老表诶，勿要咯么客气。”

然而，今人多不知道的是，“客气”的古老本义却是执拗、逞一时之意气。

有“庐陵硕儒”美誉、白鹭洲书院山长欧阳守道多次推崇和阐述孟子的“浩然之气”，为此他的门生文天祥深受影响。对庐陵话语中的“客气”，欧阳守道有一个说法。他说浩然之气，分为虚实两种，一种是真实的，一种是虚浮的。真实的浩然之气，非常劲健而且平和。而虚浮的浩然之气，开始表现为粗暴，最终消靡，那是“客气之暂”。欧阳守道道出了“客气”的本义。

担任过庐陵知县的王阳明也讲述了庐陵的“客气”。他在《文丞相祠记》中感叹庐陵民风的衰变：“忠义变为气节，气节变为客气。忠义客气，何啻霄壤？”庐陵文化学者李伏明解释王阳明所说的这个“客气”：“客气，就是表面认真，一本正经，实际上是虚应敷衍。但如果假作真时，便是好斗、好讼了。”

在庐陵，“客气”还衍生出“漂亮”“标致”“完美”的意思，既可形容人，也可形容物。比如“咯只娘子客客气”，就是夸赞女人漂亮。又比如“咯只木叶天目盏客气”，就是夸赞吉州窑的木叶碗做得漂亮。还比如“你咯只事做得客气”，就是夸赞事情办得干脆利索。

“客气”在庐陵，既然兼有“热情待客”和“标致漂亮”之意，如果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里，难免会产生误会。传说在民国时期，有个庐陵县官下乡调研，走得累了、渴了，便走到一户农家讨水喝。女主人见有客人进门，便热情沏茶，恭敬有加地端给县官。县官感激道：“不客气，不客气。”话音刚落，女主人一脸通红，一把夺过茶杯，摔到地上，忿然道：“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我给你茶喝，你还嫌我不客气！”县官诧异良久，才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的“客气”与女主人理解的“客气”不是同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