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奶奶的印象，大多从我母亲口中勾勒。老家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让一个小孙女的出世成为普通工人家庭不太喜庆的事情，加之正值计划生育较严格的90年代，导致奶奶有抛弃我而换取生一个男娃机会的想法。这，便成为家族日后关系不和谐的转折点。

爷爷性格执拗，父亲亦是如此。面对爷爷奶奶的情绪，父亲更是偏爱我，偷偷办理了“独生子女证”，还借四个轮子的大汽车，爆竹连天地接母亲出院。小时候别家小朋友有的玩具，我一件不少，别人没有的洋娃娃，也是父亲上海出差专门捎回来的。一个小女孩纯真的童年，哪里晓得父母亲背后承担了些什么。

模糊的记忆里，残存的片段，是眼巴巴望着的一碗肉丸汤，堂弟不爱吃，奶奶也不喂我；是堂弟啃完红壤的西瓜皮，我奢侈地再咬上几口；过生日拎着小蛋糕去敲爷爷家的门却始终不开；更多的时候我会被母亲独自锁在屋子里，和布娃娃自言自语或撕着纸巾玩过家家。双工人家庭，我也没到上学的年纪，我家半年换了7个保姆，都被奶奶气跑了，但我也如愿长大。

小时候不理解，为什么母亲强求我熬夜写完整本暑假作业，为什么点着蜡烛烧着了头发也要我默写全文，为什么经济拮据也要送我去小学鼓号队……长大后我才明白，母亲是想向奶奶证明，女孩子也能优秀，也能有出息。

读初中那年，老屋拆迁，迎来了家族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更恶化了奶奶和我的关系。小堂弟是大伯家的独子，也是爷爷家的“长子长孙”，借用这层身份，父母亲带着我被赶出了这场利益分割，致使我二十年没有再见到奶奶。

时光如梭，千禧之年父母亲终于想通生了我弟弟，可奶奶还是没有来看过我们；高考升学宴，奶奶没有出现；我成家立业，母亲和姑姑去请，奶奶也没有来。直到今年，她已年迈，住院多月弥留之际，一直不舍，或许是对过往，或许是对我的愧疚，选择在清明节前夕放下一切盍然而逝。我跪在地上，心里默念：“奶奶，我原谅您了。”其实我没有恨过您，更多的是父母亲这一辈的辛苦，意难平，心难静。

人生太短暂，我们有太多需要珍惜的瞬间，留念的过往，无论是好是坏，或开怀亦或悲伤。奶奶，您不曾离开，我们终将彼此原谅。

文/廖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