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县梅塘醪村祠庙群      

■李梦星文/图

“外哩外行，恰包子漏糖。”“老虎借猪头，有借冇还。”“打铁冇样，边打边像。”“天上的雷公，地上的舅公。”“外甥是只狗，大门进来后门走。”这些流行于吉安的俗语，你听过吗？

俗语是方言的重要内容，为流行于民间通俗而定型的语句，如谚语、俚语、歇后语和口头常用成语等，最能体现地方的语言和风俗特色，好似社会万象的世俗画和为人处世的教科书，有的蕴含着人生智慧和生活哲理。吉安的不少俗语跟外地大同小异，但有的则地方色彩鲜明。有的通行于大多数县乡，有的只限于某个区域。

我的家乡位于泸水中游，距吉安城区直线15公里，是个千年古村和分为8房的大村，耕读传家、商儒并重的文化传统深厚，自古流传数不胜数的俗语。村民往往脱口而出，不认得字的也不例外。我听着俗语长大，受到的“三观”教化不亚于“子曰诗云”，魅力无穷。

怎么做人做事？踏实是必须的：“人要实心，火要空心。”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靠壁壁会倒，靠爹爹会老。”有舍才有得：“一路精，赚金又赚银；路路精，冇钱恰点心。”遇事敢担当：“恰酒不怕脸红。”不停前行才能实现目标：“不怕慢，就怕站；站一站，过座山。”不要自以为是，更不能看不起人：“不到八十八，不晓得是瘸还是瞎。”

人生路漫漫，遇到挫折不必灰心：“天无一月雨，人无一世穷。”“人有人路，蛇有蛇路。”“冇酒冇肉恰，也要打哈哈。”但要量力而行：“有几大的脚，穿几大的靴。”也不必眼红人家：“你做你个官，我打我个砖。”对待死亡：“要死面稍（方言读作“xiao”）天，冇死又过年。”人生嘛，就要乐观些，豁达些，洒脱些。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当家，不晓得柴米贵。”“冇生崽女，不晓得父母恩。”如何持家？“家不和，旁人欺。”“吃不穷，穿不穷，不会划算一世穷。”“崽好不如媳妇好，女好不如姑丈好。”都是至理名言。

世态炎凉，如何处理人际关系？“落雨不爬高坎，穷人不攀高亲。”“好事说拢，歹事说散。”“做得千般好，做不得半点歹。”“凡事留一线，今后好见面。”“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人怕众人嫌，肉怕众人钳。”

对是非、善恶的评判，富有感情色彩。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见人哇人话，见鬼打野哇。”喜说空话大话的人：“打十个筋斗，冇一个落地。”事情还没结果就捕风捉影抢先传播，是“大锅水冇开，后锅滚翻翻。”势不两立，是“叫化子容不得讨饭的。”太精作的人，是“屁股后头吊算盘。”说话没头绪，是“东捡萝卜西捡姜。”行为不端的夫妻，是“花对花，柳对柳，破筲箕对烂筅帚。”不该管的事喜欢去管，是“泡鸡婆赖崽带。”做不到的事偏要去做，是“死鱼里扒上水。”“狗肚里一根肠”，一是自称直爽，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一是责怪别人认死理，一根筋。

这些俗语，常用比喻或象征，把抽象的事物变得具体，把深奥的道理变得浅显，鲜明生动，通俗易懂又耐人寻味，具有无穷的魅力。下面，我再解读吉安几个典型的俗语。

“团箕晒谷，也要教子读书。”是说家里穷得只有用团箕这样的小晒具晾晒谷物，也要供子女读书。我记得这句俗语广为流传和引用，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吉安县籍中科院院士、北师大校长王梓坤教授多次回乡，回顾从小苦读的经历，几次引用这句俗语，我听过,印象深刻。经新闻媒体宣传，经常用来表现吉安的重教崇文，至今如此。

“冇米也要打三下空碓。”碓是将稻谷脱壳成米的工具，脚踏木锤在石臼里捣打稻谷筛壳出米。意思是客人来了，即使穷得没米了，也要“打三下空碓”表示欢迎，或说是拿出仅有的食品来招待，极端地表现了吉安人的热情好客。也有种说法是死要面子，我不赞同。

“癞痢伢俚不要欺，不定哪年有马骑。”癞痢是一种头疮，长脓结痂，很难根治，得此疾者常受人歧视。“癞痢伢俚”泛指地位卑微的人，不要看不起他，说不定以后他有出息当官骑马了呢。意为不能看轻人，尤其是对弱小群体，要有爱心、关怀和尊重。

“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这是个比喻句，主体是后半句。这“礼”，有人理解为送钱物礼品。我认为在儒学传统深厚的吉安，应是讲礼貌、重礼仪之意。还有句“伸手不打笑面人”，同理。

“筷子不指面，夹菜夹眼前。”吃饭时用筷子指着人说话，是极不礼貌的；夹菜时老是伸长手或站起来夹远处的菜，影响别人，菜汁还会滴下来，很不雅观。这是对小孩行为规范的教育，吉安俗语里有很多。

农耕社会产生的吉安俗语，一些已经逐渐消逝，化作了一种难以消磨的文化记忆，一份乡思乡愁。但有的依然在传承，有的被变通和活用，仍有不朽的生命力和诱人的魅力。而新的时代又产生了新的俗语，丰富了我们的精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