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安居应是山前的模样
来源: 区政协办 2021-06-12 10:07 井冈山报社融媒体

吉安市青原山风景区门口有一个漂亮的村庄——河东山前村,这个村在我的生命历史上留下过深深的烙印。

40年前我读初中时,住校就读的青原山中学就在附近。那时山前村从现在的景区门口出发,要走过万善桥,穿越红亭,上一个山坡。村子和吉安市精神病医院连在一起,村子的尽头是祖关,后头跨过一条小溪就是青原山净居寺。村前的那条大路上经常可见穿着格条衣服的精神病人和穿着袈裟的修行人溜达行走,加上净居寺晨钟暮鼓的幽深与神秘,年少的我对这一切都很害怕甚至恐惧,所以特别害怕去这个村庄。偏偏山前村里面有个大操场(精神病医院的),学校经常组织我们住校生傍晚去那里看露天电影,看电影的还有穿白大褂的、穿格条病服的、穿袈裟的和一身泥衣的村民,这些人都让懵懂的我感到害怕,每次我都是拽着好朋友的手去,直到看完电影回到寝室才肯松手。那时山前村于我,每个人都不是正常人,每个人都令我害怕,怕,是我对这个村所有的感情。记得当时班上有个男生万信龙是这个村的,他躺着中枪,直到三年后毕业,我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还生怕他靠近我。

对山前村的认知就这样烙进了我的生命里,初中毕业后山前村于我渐行渐远渐无书,一路向前,我为自己的朦胧的前程而苦读,为内心的向往而忧虑,渐渐淡忘了心底的那份害怕。稚嫩的我慢慢长大,生命中有了生动的故事,有了鲜明的人物,我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岁月去打磨,用心血去点燃,命运在关键时刻向我绽开了笑颜——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大学,分配到河东乡政府工作,乡党委把我派去山前村所在的浒岗村委会驻村。

流年似水,一晃十年,心中的怕已经淡忘,山前村又和我联系在一起。我和政府的同事、村里的干部行走在山前村做群众工作,渐渐感知到这个小山村分明是一个带着体温的生命体,村民从来不曾有过可怕的脸孔、坏人的心思,他们勤劳善良、淳朴诚实、柔和知足。有一次我在村子里碰到了万信龙同学,人生第一次说话竟然是他友好地和我打招呼,询问我毕业以后的变化。还有一次我意外地在村子里撞见了小学同学王昭君,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事后才知她已嫁到这个村庄一户谢姓人家,耕作之余卖点香火给来寺庙的信众游客,生活还算富裕;当年学校的食堂管理员刘火生也是这个村庄的,他可是为我们三年清苦的学习带来了不少的乐趣,他老婆春香还是村妇女主任;王叶生老板经常请我们在他家喝酒吃肉,待月桥头二香家的土菜馆真是美味;村里还有个在部队做官的叫郭清华,很顾念家乡,经常帮村民和村委会解决大大小小的困难;还有因水东暴动迁来的老何家,见面就是初一的话……一个30几户的小山村,六个姓氏和合共处,村民的心里该是藏着一份怎样的柔和、慈爱与包容,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体,温润着我的心,令我有些感动,山前村一幅安居乐业的山居图呈现在我的生命里。而和山前村连体的吉安市精神病医院和净居寺,相互融合,相互支撑,相互感化,向上向善分明是这里的主旋律。

我有点羞愧当年的年少无知,但也很庆幸,正是当年白纸一样的丹心才会怕,才会“开悟明志”,潜心学习,才有机缘认识山前村,读懂山前村。现在认识到,当年对山前村那种怕,其实就是一种敬畏心,一种潜意识的人生哲学,这种潜意识让我达成心愿,人生无憾。佛家有言:“今天的果是你昨天的因的结果”,人生如果永远无法完成心愿,念念不忘那没有做妥的事情真是种折磨;如果没有心愿,不知方向在哪又很可怜,我无憾,和山前村有关。山前村就这样春风化雨般沁入我的心扉,进入我的生命。

光阴荏苒,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这个小山村,吉安市精神病医院为了惠及更多人搬走了。我在河东乡政府工作十年的日子里,时不时会去山前村,当年让我害怕的精神病人没有了,行走的修行师父们成为我攀谈的对象,在和他们闲聊的过程中,我学到了一些佛学原理,山前村村民相互包容的智慧,大概就是身边法师们长期佛文化熏陶的结果吧。

拜罗汉八百,不如求佛一尊。山前村靠着青原山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渐渐活络起来。开餐馆、开小商店、摆摊子……一村人安下身心,一边日进斗金,一边在山水田园中享受山里的好空气,一边在园子里种着土豆白菜、黄瓜豆角、在山上遍种松竹,一边在净居寺烧香拜佛。像大海收留河水一样,小山村装下了村民的所有快乐与忧伤、辛劳与收获,他们就在这方小小的世界里走走停停,在蓝色的天空、蛙鼓虫鸣的溪流、潺潺的水响、绿色的树林中,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简单明快,安居不就是山前的模样吗!

对于山前村民来说,好日子还在后头,有一缕声音让他们魂牵梦绕:整村搬迁!毫无疑问,安置好村民,这是一个政府层面的大心愿,也是全体村民的大心愿,这个心愿也是一个宣言、一项任务,这无疑是穿越时空、将被历史永远铭记的一个心愿,山前村民在这种历史变革中与政府一道规划、建设美好家园,将这宏大的心愿藤萝般牢牢扎根在泥土里,茁壮成长,花开蒂落。

搬迁在青原山景区门口、老农校旁边的山前村,是多美的山前村啊!一男丁一幢,72栋青瓦、白墙、飞檐的四层楼,承载着山前村的过去、今天和未来,三栋90套老年公寓讲述着村里60岁以上老人的幸福晚年,菜地、预留地表达着子孙繁衍的期待,乡贤馆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宣示着虽看不见却能让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的团结互助、友爱孝悌的追求,村史馆通过展示反映农耕文化和乡村社会发展的老物件、老技艺、老照片,记录了乡村历史、地理、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变迁,承载着一个村的历史与文化,是全体村民的精神家园,还有小桥、流水,还有蓝天、翠竹……

“老年公寓这么多,卖一套给我住呗!”我非常期待地和村干部说!“已经分到了各家各户,都不缺钱,谁也不会卖”天哪,当年那个怕了去山前村的小姑娘呢?现在竟然要住进山前村,只因安居应该是山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