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小娟

1

一处东郊，一处西野

一个平原沙地，一个密林山区

一个种瓜，一个种药

他们——对歌在幸福的大道上

2

他，站在安福县瓜畲乡的新安村口

只是这一回，既不等神，也不等运气

五年过去了，他再次站了起来，学会了种瓜得瓜

只等烈日，等寻找甘霖的人群，如果遇见无助的人

也可以分文不取，让他把水灵灵的西瓜带回家去

仿佛被纳入建档立卡贫困户的不是他陈家风

这种莫名的欢愉毫不亚于脱贫的光荣和甜蜜

就在刚才，他才把摊位摆放停当

还对着一个爱写诗的女子

如刮穿堂风一样说起自己的经历——

从长子智障，到中年再次艰难育子

他的慢性病每加剧一寸，妻子的腰就弯下一尺

从陌生的乡村干部，到踏破门槛和自己称兄道弟的第一书记

从农民合作社里一个年薪万元的麒麟瓜徒

到一亩瓜一年最好能结7茬、用15亩瓜地崛起的独立男主

儿子老夸他种出了王者归来的气度……

风吹徐徐，苦难与爱教给他好脾气

风中带雨，绝境重生使他重新认识祖国和母亲的含义

“治疗基本不用管，地也是政府给牵头团的，

我如今只管种豆种瓜，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他已经习惯并享受这种生命的倒叙，

他已拥有心中的烈日和新安的灵魂

梦里乡愁都像西瓜那样，结出了圆满和糖分

3

他，穿梭在武功山下的神元湖畔

一双大健康之眼投向一片燎原的药场

目光扫过黄精、重楼、虎杖、白芨、绵萆薢、粉防己、百部……

也一一落在阳根、裕章、亮生、喜民、春雷、小桑……这伙人身上

他们正在采药。初夏的风翻起微滚的绿浪，裹挟着参差的笑语

荡漾着袭人的药香。“嗯，总算盼到了收获这一天……”

他眼角一热，不由地深吸一口气，任自己在这股声息中陷得更深

以便加深心里那股突如其来、实是期盼已久的慰藉和狂欢

眼前这千亩绿野俨然是一张已被兑现的巨大的协议书

上面清晰地签着他叶昌炎的大名，还摁着60多名贫困户鲜红的手印

他们从钱山到洋溪、到严田，带着全部的身家和信任奔自己而来

“你们放心投资种，三五年就回本赚钱，没本钱的可以来我这做上班”

当年的豪言壮语敲得他们大部分人眼睛里都迸出火样的光亮

唯有大病初痊的阳根和儿子摔坏腰的聚丰蹲在角落里黯然

他鼻子一酸、热血一涌，当场决定让他俩用劳动力入伙当老板

五年的时间既短暂又漫长

直到他们都重新燃起希望的烟火

心才踏实地回到了胸膛。他们逢人就说

“叶大哥心里住了个菩萨呀，永远也忘不了他”

镇政府为此还把自己这一介平民推荐去当“脱贫攻坚奋进之星”

妻子总笑他，这荣誉咱们真个是赚大了。他突然感到

身子仿佛被人重重地扶了一把，不由加快了巡园的脚步

4

而自西向东，泸水河串起安福共同的生命脐带

目光所及的幸福对歌者，却远远不止于他俩

前赴后继的、扛起火红色旗帜和梦想的人们

苦口婆心传授脱贫的秘笈：无非是以血生血、以铁铸铁

挺起争气的骨头。他们关心“两不愁、三保障”以及政策的绵延

献出土地和时间，播洒蜜柚与玫瑰，重置泪水和欢颜

他们对歌年年月月从不厌倦——

用我的苦赶走你的苦，用你的甜映照我的甜

（2020年吉安市“脱贫攻坚纪事”三等奖，发表于《江西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