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塘湾的白桦树
来源: 万安县文联 2021-05-07 11:53 井冈山报社融媒体

(邱裕华)在江南,白桦树很少见。但是,在赣中南的罗塘湾,却长着一棵非常高大挺拔的白桦树。

奔流而下的千里赣江,在万安县境内,经过惶恐滩之后,于江左留下了一个罗塘湾。那里,自古舟楫往返,商贸繁华,人文鼎盛,英杰辈出。

深秋时节,当我在罗塘湾的村背村偶然间看见这棵白桦树时,内心很是震撼。村庄内外,有很多香樟树、柏树、松树、翠竹,却只生长着这么一棵白桦树。而且,它比常见的白桦树要魁梧许多,主干粗壮得需两人才能合抱,树干笔直向上,足足有二三十米高。

在秋风中,它那白色的树皮很是显眼。更显眼的是,依旧繁茂的枝叶,傲然挺立的身躯,显得气势浩大,英姿勃勃。

虽然高大,但是并不觉得它孤单。树下,就是平坦的村道和蜿蜒的溪流。树的前方,就是罗塘乡圩镇,乡党委政府所在地。树后,有一栋比较陈旧的房屋,与乡下常见的房屋并无不同,可是,它却是江西早期革命活动家、万安暴动的主要领导者曾天宇的牺牲之地。

曾天宇,1896年9月10日出生于万安县罗塘湾村背村的豪门之家。本来,他家境优渥,衣食无忧,可是,他却彻底背叛了家庭,投身于无产阶段革命,成长为江西省党组织的创建和领导人之一。在大革命时期,他与袁玉冰、方志敏被誉为江西“革命三杰”。

看看他的人生履历,每一页都让人惊叹:1916年,他留学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开始接受马克思主义,积极参加爱国讨袁斗争。1919年,他投入著名的“五四”爱国运动。1922年春,他加入中国共产党。1923年春,他受李大钊同志派遣,回江西建党,与赵醒侬等建立了中共特别支部……

期间,曾天宇几次回到万安发展党员,并于1924年7月成立了江西第一个农村党支部——中共万安县支部。1925年5月,他主持成立了中共万安县委。同年,他建立了江西第一支农民武装——万安农民赤卫军。之后,他积极组织和发动万安暴动。为了唤起更多的群众投身工农运动,一天晚上,他来到一家铁匠铺。一伙工人正围着一张八仙桌喝茶聊天,一位师傅见曾天宇来了,连忙站起来请他坐上席。曾天宇幽默地说:“这个上席还是工人坐好,工人最大。”对方好奇地说:“怎么说是我们最大呢?”曾天宇不紧不慢地顺手取来三根筷子,在桌子上架了个“工”字,他说:“你们看,这个工人的工字,上顶天,下顶地,顶天立地,力大无比。”有个工人说:“我们工人都是无产阶级,无田无士无钱无势无枪无炮,哪来的力大无比?”曾天宇看着他,诚恳地说:“你们再看这个工字,两横一竖,工工整整,中间是顶梁柱,有公正的心,有无穷的力,天塌下来能顶着,还怕反动派不成?无枪无炮,我们可以自己造,也可以向敌人要。”大家一听,觉得句句在理,掀起了制造土枪土炮和从敌人手中夺取枪支的热潮,万安暴动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由于敌强我弱,万安暴动一共进行过四次。第一次,在曾天宇的号令下,农军分三路纵队攻打县城,战斗打了一天,终因我军装备太差,缺乏攻城作战经验,县城未能攻克,但却重重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第二次,因敌人增加了一连的兵力,敌我力量悬殊,仍攻城未克。第三次,因农军未及时发动总攻击,贻误了战机,毙敌30多人后自动撤退。

此时,在井冈山的毛泽东听到万安三次攻城未克的消息,当即写信,询问是否要派兵援助。万安县委接信后立即研究,请求毛委员率部攻占遂川县城,策应万安,打遂援万,乘机攻城。很快,毛委员率领部队占领了遂川县城。1月8日,曾天宇乘机发动了第四次攻打万安县城的战斗。这次攻城,吸取了前三次攻城的经验教训,增加了武装,扩大了队伍,兵力增加到四万多人,分四路纵队,同时攻击东南西北门,加上井冈山工农革命军的影响和威力,声势巨大。总攻击令一下,四面八方枪炮齐鸣,杀声震天。驻城敌军看到攻城农军的巨大声威,吓得屁滚尿流,慌忙分水陆两路向赣州方向突围逃窜。万安暴动终于取得了胜利,鲜艳的红旗插上了古老的城墙。

1928年1月8日,对于曾天宇来说,是一个值得无比喜庆的日子。因为就在这一天,他领导的万安暴动取得了胜利。随后,在5000多人参加的庆祝大会上,成立了江西省第一个县级苏维埃政权,开辟了江西革命的新局面,新纪元。

这一天,阳光灿烂,晴天万里,曾天宇走在古老的城墙上,眼睛熠熠生辉。他看到,赣江边的古榕树,在微风中摇晃着茂盛的枝叶。他看到,惶恐滩上那清澈的江水,激起朵朵浪花欢快地奔向前方。他听到,农军和各界群众的呐喊声、欢呼声响遏云霄,久久不息……

胜利震惊中外。上海《民国日报》惊呼:“曾天宇占领万安”。英国《泰晤士报》称“万安暴动是世界壮举”。万安暴动的另一个主要领导人万安县委书记张世熙到莫斯科参加中共“六大”时,在列宁格勒共产国际代表大会上作了万安暴动的专题报告,受到共产国际的高度赞扬。共产国际高兴地认为能够这样英勇顽强地同敌人斗争,中国革命一定会胜利。

可是,国民党反动派却不甘心失败,调集了大批军队前来镇压。面对悬殊的敌我力量,曾天宇领导的农军被迫转移到罗塘湾附近的山区坚持战斗。

1928年3月5日,对于罗塘湾乃至整个赣鄱大地来说,都是一个无比悲痛的日子。这一天,历史为曾天宇留下了永恒的记忆。

本来,在那危急时刻,曾天宇按照毛泽东来信所示,正带领农军向井冈山转移。可是,在一个叫官石山的地方,万安农军遭到国民党尾追部队的袭击,队伍被冲散。曾天宇在山上隐蔽了一天,当晚潜回家中,藏在同村一位孤老婆婆的楼上,准备收集队伍,再向井冈山前进。不料敌人遍驻重兵,岗哨林立,对所有进出罗塘的路都封锁得严严实实。仅仅在距村背村不远的罗塘圩镇,就驻扎着国民党第二十八师第八十一团整整一个团的兵力。同时,敌人还到处悬赏:“活捉赏大洋1000元,交尸赏500元。”

上山无望,曾天宇决定改变计划,准备北上南昌,寻找省委。他准备利用地利之便,沿赣江而下。要找到一只船,在国民党的严密封锁之下,当然不可能。于是,他找来门板,自己偷偷做了一个简易的木排。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他悄无声息地下了楼,把木排放进了距离藏身的房屋仅有二三十米远的小溪。再顺溪流而下,三四百米远就到了赣江。可是,天不遂人愿,简陋的木排在江中竟然无动于衷。公历1928年3月初,农历才刚刚过完正月不久。夜晚,赣江上不时有北风呼啸,不要说逆风漂流到距万安千里之遥的南昌,就是要横越五六百米的江面到对岸去也几乎不可能。没有办法,他只好爬上岸来,重新回到房屋,准备另寻良策。

在曾天宇隐藏的十多个日日夜夜里,革命群众始终守口如瓶,不曾透露半点风声。可是,同村的一个鸦片烟鬼为了领取赏银,出卖了曾天宇。国民党闻之大喜,于3月5日黄昏,重兵来到白桦树下,包围了他的藏身之地。敌人知道曾天宇带着武器,都不敢贸然进屋,便放火烧村,并将村民赶到房子前面,逼曾天宇现身。为使群众免遭残害,曾天宇推开屋瓦,屹立屋顶,慷慨激昂地作了最后一次演讲,历数反动派屠杀人民的罪行。在场群众无不泪流满面,心如刀绞。敌军仍不死心,又以利禄诱降。曾天宇高声回答:“我愿以身殉党,决不为鼠辈所辱!”话音刚落,他接连开枪击毙了几个敌人。当剩下最后一颗子弹时,曾天宇连声高呼:“共产主义万岁!”“苏维埃政权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从容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壮烈牺牲。

有人说,白桦树是普通的一种树,只要有草的地方,就有白桦树的影子。有人说,白桦树是坚韧的一种树,哪里有黄土,哪里就是它生存的地方。有人说,白桦树是自由的一种树,给予它宽松的环境,它就会挺拔向上。有人说,白桦树喜欢阳光,生命力强,在大火烧毁的森林以后,首先生长出来的常常是白桦。

在罗塘湾,就有这样的一棵白桦树。它是普通的,却也是非同寻常的。因为,它是历史的见证,是革命者追求真理、勇于牺牲的见证,是共产党人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见证。

新时代,新征程。今天,站在罗塘湾,举目四望,天空蔚蓝,白桦挺立,山川无比秀美,江水更加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