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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美图】家乡富滩
2021-01-25 08:37 来源: 吉安新闻网—井冈山报

家乡富滩

10

美丽的泷江        李小明

彭庭松

宋溪棠溪岸作埠,

龙塘龙口张家渡。

南团丹村真友爱,

镇村同名是富滩。

古富热肠连三友,

固山社山施家边。

顺口溜概括的是我的家乡青原区富滩镇所辖村委会情况。

富滩镇得名源自于富滩村,这是一个千年古村,宋代时祖先便在泷江岸边滩涂开基,据说始名“附滩”,附在滩上生活,后来便改了个同音字,表达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从富滩乡到富滩公社再到富滩镇,建制名称不断随着时代升级变化,然而,行政中心绝大多数时候却不在富滩村。先是罗家埠,再是现在的宋溪,富滩村不知道是光荣还是委屈。富滩村够大的了,现在已经突破千户,全村都姓郭,人数也有五千多人,气势雄壮,村民一律声称自己是汾阳王郭子仪的后代。

富滩镇近三万人,地形多丘陵缓坡,交通地理显著者为一河两路三华山。一河,即是泷江,它从永丰欧阳修的家乡蜿蜒而来,我很晚才读文忠公的《泷冈阡表》,顺带也自豪地知道了这河名以及“泷”字的念法。在河之上,出了王艮(实为状元,因貌丑,易为榜眼)、彭教和罗伦三位状元。镇与水南交界处有个泷江书院,《吉安府志》中有记载,东林党名儒、吉水人邹元标还为书院写过赞文。徐霞客也仰慕这风水宝地,特地顺江一游。遗憾的是,水入该镇境内,文风好像不振,连个像样的进士都没有。一到值夏境内,就出了个鼎鼎大名的胡铨。两路,一是通往吉水县城的富吉路,一是通往吉安府的青东路,两路交会于宋溪。三华山指的是固山南村的南华山、古富的嵩华山和张家渡的西华山。三华山各据一方,镇守边界。山上都有寺庙,佛道共奉,足见宗教影响之深。

富滩镇有矿,矿都集中在古富。不是金矿,也不是银矿,而是那黑乎乎的煤矿和白热热的石灰矿。改革开放之初,那里就有了社办企业。一说到在镜头煤矿工作,大家都投去羡慕的眼光。上世纪八十年,水泥还不普遍,建房主要用石灰,我就曾跟随父亲到那里买过石灰。拖拉机直接开到石灰窑前,石灰还热腾腾,买主自己也要参与挥锹上车,目的就是要多装点。后来社办企业不行了,最早的一批经营者和管理者下海到广东,据说不少人发了大财。现在国家整顿小煤矿,估计那里的矿也应该关了。早些年装煤的车碾烂路,掉下一路煤渣,沿路乡民怨声载道。

富滩镇也有生态资源和作物。螺滩水电站就位于镇内。我出生那一年,电站大坝始建,很多知青参与了这战天斗地的工程。前两年知音返乡,有好几位来到大坝前,一边大声地哭着,一边还断断续续地朗读自己的诗作,他们的青春就如同这泷江水,经过了属于他们的时光河段,现在会合到新的时代海洋了。柑橘、油菜、花生、药材等经济作物品质一向优良,因为它们生长的环境山清水秀。我家丹村井冈蜜柚这些年名气越来越大,我爹用最传统的种植和管理方式,将那200来株树伺弄得比儿子还亲。爹管种,儿子们管卖,孙子们管看热闹,这大概就是现在老中青生态的一个写照吧。

富滩镇在古代叫做中鹄,名字文绉绉的。这一词来自《礼记注疏》卷六十二,意思是指准确射中靶子,后来引申为科举中第。愿望归愿望,然而,镇里以前到底出了多少进士,翻《县志》看不出来,家谱也没有,茫然而无所知。反正有名的没听说过,数量估计也不会多。和周边乡镇比较起来,耕读传家的传统和优势似乎并不明显。

文治不太著名,武功展现的机会来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土地革命如火如荼,镇里因为临近赣西南苏区,区域迅速赤化。其实,在这之前的辛亥革命,作埠渡头村就出了个江西同盟会会长曾贞,其女曾华英还与宋美龄结拜为姊妹。曾家在渡头村建了一座洋屋,曾华英曾回村,并题写了一副对联:“吸收欧美新文化,遵守祖宗旧家风”,中西合璧的思想就如同那鹤立鸡群的洋屋一般。我到渡头村看时洋屋已然破败,字迹依稀可辨,门楣上“爱吾庐”三字仿佛还对着游子方向,在无声召唤。

大革命失败后,中鹄暴动发生了。龙口有个叫高山上的自然村,有位叫赵开伦的,做了红军独立团团长,在一次战斗中,不幸牺牲。为纪念他,中鹄区还曾改名为开伦区。我读初中的时候,同桌是高山上村的小赵,成绩特别好,他给我讲赵开伦的故事,栩栩如生,抑扬顿挫,他小脸红光满满,我听得是热血沸腾。镇里一段时期,隶属于公略县管辖。公略即黄公略,对,就是毛主席诗词“赣水那边红一角,偏师借重黄公略 ”的那位,这位赫赫有名的红三军团红三军军长,不幸牺牲在反围剿的战场。以名命县,寄托着深沉的怀念。毛泽覃担任公略县委书记,多次到中鹄来指导工作。毛泽东、朱德等率部队追击唐云山旅,还在罗家埠的莲花形打了一个漂亮仗。镇里到底有多少人参加了红军,已经没有一个准确数字了。我的爷爷告诉我,光我们彭家村就有二十多位后生出去了,能活着回来的没几个。我外公是个受伤的赤卫队员,身上弹孔清晰可见,当年还带伤到瑞金参加第一次苏维埃全国代表大会。我外公的两个兄弟,都牺牲在战场上。小时候,外婆还会给我们唱《红军打水南》的红歌:“红军打水南,大家起来,勇敢跟着干。穷人要翻身,穷人要变天……”,唱着唱着眼里噙满泪花。后来我看到“峥嵘岁月”这个词时,眼前就会浮现外婆闪动的泪花。

镇里有位革命者叫郭猛,富滩村人,参加过长征,1941年任新四军第1师2旅4团政治委员,在抗击日寇战役中不幸牺牲。为了纪念他,在他牺牲的地方,今天江苏盐城,还有以他名字命名的郭猛镇。郭猛是我同学的大伯,他造访过郭猛镇,感受到了那里人民对烈士的尊重,以及对烈士后代的热情。郭猛镇和富滩镇,现在已然成为友好镇。同村还有位革命者郭光洲,在值夏做木匠,后来到瑞金参加革命,解放后做过江西省委常委、南昌市委书记。镇里共有三位开国少将:姚国民、蔡长风和余致泉,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可惜都先后离世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富滩人民永远记住那些为争取民族独立、人民幸福而奋斗乃至牺牲的先辈们。

小小富滩镇,民风淳朴,略带些剽悍,尚武之风尚存。小时候,古富施家边一带,搞龙出了名。不说舞龙,说搞龙,这口气就没把龙王爷放眼里。固山下岩人擅长打狮,即两人先作狮子舞开场,接着是展示各种武术。每到春节,搞龙队和打狮队走村串户,巡回表演。特别是打狮队,最能展示一个村的武术实力,也容易引起别村的不服气,因此带队的一定是老座,才能镇得住气场。所谓老座,就是那些德高望重的武术前辈。碰到挑衅者,老座先礼后兵,晓之以理。若还有妄为者以为软弱可欺,老座出手,一声断喝,将挑事者提起,像抓小鸡似的。挑事者肝胆俱碎,连声讨饶,老座才会将其放下,摔得他重重坐在地上,砸出一小坑,让其敛脾气,长记性。

富滩镇的方言是正宗的土,土得那么有内涵,声义都接近古汉语,以至于到县城中学,同学们都以学富滩话为能事,动不动就是“鸡打鸭,鸭打鸡,不晓得是鸡打了鸭,还是鸭打了鸡”,学话当然伤自尊,为此同学间没少惹争斗。其实富滩话不是铁板一块,其内部方言有小异,估计祖先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移民。我村把辣椒叫做“辣子”,舅舅家则叫“山辣”;我村把小野笋叫做“笋仔”,舅舅家则叫“笔笋”,显得雅气多了。我村把石头称为“石鼓”,在河边的良下三坊,他们叫“鹅头鼓”,就是鹅卵石的意思。两口子吵架,失控,女子大叫:“你叫什么叫!再叫,我捡起鹅头鼓拽死你!”这“拽”普通话是念作第一声,“扔”和“抛”的意思,在方言中念作第三声,歇斯底里的生动感分外强烈,听起来还真是特别拽。骂人用方言,只会更恶毒,更难听,但要是不恶毒,不难听,怎么又叫做骂得爽快呢?

长期以来,富滩人民以作田为生,正如《吉安府志》描绘的那样:“其细民多务耕稼”。脸朝黄土背朝天,个中辛苦谁人不知?但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吃这苦。为了赶工夫,莳田时节,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到水田拔秧,天亮才知道腿上爬满了蚂蟥;割禾时节,过灸(指中午日光最毒时分)也不休息,中暑的事情经常发生。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你照样要穿蓑衣戴斗笠干农活,眼睛睁不开和心里害怕都没用啊。年轻人如果欺地偷懒,不认真耕种,老辈人就要教训:“你咯做事,哄鬼测阎王,有恰(吃)么?你要不要挣钱讨老婆?看你咯做事,狗婆都讨不到!”年轻人理亏,不高兴也只能垂头丧气。插秧收割,抢收抢种,农忙的点每家不均匀,有点落差。这时候亲戚朋友就会互相帮忙。你帮我,我帮你,大致有个平衡,乡语谓之“打交盘”,就是相互交换,付出大致平等的意思。

常有读到初二的学生想辍学,爹娘追着打,打完之后,娘哭着教育:“打崽骂崽,不是好崽!还敢不去读书么?”崽也是横颈(梗脖子的人),嗷嗷叫:“打死我也不去读了!”爹这个时候说:“好。下个礼拜把书包给我背回来。跟我斫柴去。”砍柴卖钱是乡亲们的副业,农闲时节吃这苦赚点钱补贴家用。爹把细皮嫩肉、酷爱自由的崽带到半山腰,住茅棚,定任务,受惊吓,硬生生“折磨”得崽两手糙糙,两足绷绷,两肩红红,两泪汪汪。一周过后,爹夹了一块肉放崽碗里,说:“读书舒服还是斫柴舒服?”崽点点头,细声说:“读书舒服。”爹说:“那好!晓得了就好!收拾一下回去读书。我跟老师说好了。再调皮,下次就直接回来戳牛屁股!犁田比斫柴苦十万倍!”苦口婆心冇用,只有亲身吃苦才晓得苦滋味。要不,怎么说苦是一帖药啊。这一招管用,后来崽用来教崽,教育的说辞与时俱进,多了一句:“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富滩人重乡情。不管你在外面混得多人模狗样,回到家你得会说屋里话。如果你卷起舌头说得不正宗,马上就会讥讽为“打官腔”。那些离开家乡的人,不管你是在海外,还是远在国内东北或海南岛,久远了还是会有思乡之念。会想念那些饭也吃不饱的苦日子,会想念爹妈朴实的教诲,会想念一起放牛做坏事的发小,会想念那些情窦初开时美化了的女同学……富滩这片土地很重啊,那些发财了的富滩人无一不在表达钱袋子鼓起来的理想和衣锦还乡的愿望。在广东的还成立了富滩商会,成立了党支部,每年都可以看到他们在为家乡献爱心、做善事的报道,让人感动振奋。

时代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们的观念在市场经济下“五洲震荡风雷激”。钱的作用越来越大,工作的节奏越来越快,这当中会丢下什么,前进中的人都没有时间或者懒得去捡了。插秧变成抛秧了,一些观念跟着也抛了。田地荒芜了,更多的人往城里发展,并让自己变成了城里人。小时候捡两身衣服做客,半个多月后才回来,父亲看着问:“姨娘婆家请木匠了吧?”孩子摸不着头脑,说:“没有啊。篾匠也没请。”父亲笑着问:“你歇这么久,没有坐断人家的凳脚?”半晌,孩子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笑了。

今天,富滩人的拜年,都变成“走神”了。开着自驾车,半天就把亲戚走了一圈。春风荡不起半点涟漪,这人情就是这等平淡如水。茫然有失时,回想小时候做客半个多月,实在是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故乡仿佛成了异乡,有哪些“却是旧曾相识”呢?“少年把酒逢春色,今日逢春头已白。异乡物态与人殊, 惟有东风旧相识。”每次我回到高楼鳞次栉比的富滩时,极容易想起欧阳修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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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家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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