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居一角

《醉蝶花》程建中花鸟小品  

■出尘

出尘，本名程建中，曾别署“澄静游心”，山东济宁人，中国美协会员，中国美术教育研究会会员，现居吉安。

我退休后身心自由，日子从容许多！装一小画室：置一画案一书桌一琴，一面布着毛毡的画墙，又一组书柜。除了一个放画卷纸卷的大花瓶，别无装饰。权作书斋，号：澄心居。取名引自（宋）宗炳画论中“澄怀味象”的美学思想：观自然静水流深，水静如镜能映万物，空山静而气清；同理，观人性清静者明觉，静生慧，可以雪躁气涤烦心，适合进入物我两忘，心物交融的艺术境界！入室其中别无他念，心游走在自小喜爱的艺术之间：作画、抚琴、唱曲。自觉才情不高，事不专注，不求闻达，也无所建树。然生活中，有其趣伴随，其喜乐自足，其美不自知，其时不足用。

中师专业教学三十年，所教内容形式拉拉杂杂，自身专业无暇提高。临退休，术业定位国画花鸟，专修研习方为开始！中国画讲究艺术精神的道法，“技进乎道”。先行“术”的操练：临习、写生、创作，从笔墨造型到心意的感悟，要循环往复。我体会“术”的快感是在手执毛笔书写时的提按顿挫、重抹轻染勾皴点厾节奏上；心的快感是在自然与自我的心物对话、放纵理性，在成画之后左右端详的窃喜上！你有眼中竹的写实，更在胸中竹的表现；你看“触目横斜千万朵”，却要寻得“赏心悦目两三枝”。为画，你需观察自然，平日里出门便会处处寻见枝叶的疏密有致，花朵的欣然，鸟儿的雀跃，生机动心。你画树木花鸟，却要代入个人的情感体验，从自然之象跳脱出艺术的“似与不似”。浅层次只见形象逼真，深层次却要投射情绪与心境，造就神韵与意境，形成独特语言风格！说来轻巧，十分不易！话说“字画如其人，画品是人品”，形象投射心象，墨痕即是心痕，心清者画自清，心浊者画自浊，大气者有大象，所以归结到中国艺术精神的“天人合一”，和谐与共。“术”而后是“道”，那就得修身养性，修德进道。中国艺术精神的课题够你一世所修！

我有古琴两床，近年因学购得。大的落霞款，黑红两色的髹漆，可演奏；小的膝琴，点缀金徽的黑色蕉叶款，属老师监制，重收藏。只因为偶然媒体上听到过古琴曲独特的声音，便喜欢它古朴澹远、静谧不高亢却走心的声！初学琴三日，探得门径得其声；又拜师再学，一年勤练弹下七、八支曲，可算进步挺快。心得便是：艺术通灵，至诚感通。总有人以为古琴就是古筝，其实它是中国传统民族乐器中最古老的民乐。相传神农“削桐为琴，绳丝为弦”造了最初五弦琴，后周文王、周武王各增一弦而成七弦琴，也叫“瑶琴”，西周时已广为流传。早先记录的琴，文人六艺的“琴棋书画”就指古琴。古琴琴身造型优雅，寓“天人合一”之意。古琴术的掌握不复杂，弹下流畅的曲却不容易！须正襟端坐，松静自然，指形如兰。先需识得减字谱，指法就在右手大中食指的勾挑抹剔，左手大指或无名指按音泛音七弦间，大指按实，逶迤进退气息连贯取音，移弦间，显静气内敛之美！肃气、澄心、远神、松静，所以历来道、释、儒学都把古琴作为修身养性的静修道器！唐宋元明清世代相承发展形成九嶷、广陵、诸城等众多流派，传承下《广陵散》《高山流水》等千古名曲。古琴以独奏、琴箫合奏、琴歌伴奏、雅乐合奏的四种方式，将对大自然的描绘，人的喜怒哀乐表达无遗。宫商角徴羽，其声对应五音五行人的五脏六腑，还有养心健身作用。古琴之学融中国诗书礼仪多种文化于一体，游艺其间，如不常学勤练，时学时忘，也够你半生不得入庙堂一隅！

我爱唱曲，自小如是！音在耳上，倾听模仿；曲在口上，随时哼唱！没专门训练，间或得专业朋友指点一二，特别是唱京剧，友人说似乎很有些韵味腔调！这得益于“文革”间高音喇叭里、电影里充斥的经典样板戏。到至今文化繁荣，听得更多传统曲目，人因生命的历练与感悟，渐老愈对戏有感受：咿呀的唱腔间有情感情绪的起落，鼓点板眼间有情节的变换时空的推进，唱念做打间且歌且舞，足见功夫足具感染力！红白黄绿蓝紫黑的脸谱，识得人性的忠奸善恶刚柔品格，庄谐传神！再加舞台服饰道具之美，以一当十，移步移景，带你想象引人入胜……京腔京韵的腔调美，唱念做打的形体美，生旦净丑的情思美，足见传统京剧艺术的大美。我尤其喜爱青衣，青衣的水袖装扮，青衣唱腔的西皮流水、二黄慢板，极尽婉约与悠怨的唱腔，满满的喜欢！人生所有生活中遭遇的情绪情感，都可能在戏曲的唱词唱腔中找到共鸣与“代言”，你的抒发与倾泄不必找人，找到共鸣曲，或高唱或低吟，哼唧几段就舒畅了！

所有喜爱不在刻意而在无形间，中国传统文化的血脉就如基因遗传在骨子里，滋养你的生命，带给你精神的丰富营养与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