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修课

教室里亮着二十一对日光灯

人造的白昼过于明亮

影子很薄，

老师熟练地切换幻灯片

用一些冰冷又陌生的医学名词

来解释生老病死

他语气坚定且没有停顿

但我仍怀疑所有清楚明白的活着

我想起身体里

太多不分明的东西

三月

这小小的孤独的日子

红叶李的大雪尚未纷飞

年轻的书包里塞满了

潦草的稿纸，对岸的中年人

在石板路上踏碎鸟声

他停留的那棵柳树并没有发芽

微风空荡荡地吹

还有许多值得悲伤的事

与其这么平白无故地活着

不如从现在起，写一封长长的情书

不如与你坐进湖心的六角亭

看两株玉兰白白浪费春天

窗外的大雨瓢泼

车窗外的群山是流动的

我们在其中快速穿行

我们是一群无辜的冒犯者

至于马路不敢蜿蜒

窗外的大雨瓢泼，路下的

每一个村子都适合相依为命

途经的河流都很年轻

像它们一样，我也要忙着赶路

要只身走进滚烫的春天

还要空出几晚月色

用来挂念昨夜的电闪雷鸣

父亲

他骑车来接我，语调温柔

并从集市中买走了一袋豆角

田野的风吹过并认出我们

以及我们之间熟悉的长时间沉默

同样熟悉的还有灶台上的脚印

和樟木砧板上的灰

但比起他被划成九亩三分的白天

这一类的事物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们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啊”

他常这么说，很多年了都是这样

我与朋友谈起故乡时

就会想到他日渐拖沓的咳嗽声

想到他用竹枝抽打我年幼的小腿

我那时候不爱上学，

这也是他能想到唯一的办法

谷雨

小草返青，到底是长出来

还是变回去

这么多年了我依旧没有答案

相对于这个幼稚的问题

父辈们更愿意关心的是节气

比如谷雨，谷雨

禾苗才刚被攥进手中

就要被种下去，这其实是幸福的

因为我们同时得知春天还有很久

很久，但木头在前一年被伐尽

从此空山寂寂，万寿竹的铃铛

依旧摇不出声响

记得那年的雨季还很长

姑父经常站在黄昏的桂花树下

眺望远处的公路缓慢地延伸而来

并为此而感到长久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