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

冬日里  你拿出半天的空闲

与一条河流赛跑

向北  向湖  向江  拐弯往大海的

方向流淌  逝者如斯夫

一句圣人的千古叹

依水而居的村庄  如棋  落子生根

悔与不悔  都是你的出身地

你的人间源头  绿色的庄稼  平整的

红土壤  奉供列祖列宗牌位的祠堂

是本家姓氏的脸面和尊崇  轰鸣的

采砂船和泡泡草  抬头望眼之处叫金华山

山顶马尾松掩映黄色建筑的尼姑庵露出

幽静的一隅  面对浩大的河流

愿比服输  满身的寒气和风尘带回家

古街

因其老  而有了光阴

不管不顾地存在  徜徉其中

指认任何一栋房子  或者手工业都是

磨磨蹭蹭的慢性子  清朝的辫子都剪掉啦

民国已作古  你们还在明朝左一脚

右一脚地原地踏步  何不换一张面孔

换一副身板  重新回到人间

没有谁理睬我  冒失的闯入者

铁匠铺叮咣响淬火飞溅  中药店的

小秤杆四平八稳

稚童骑在高高的门槛上两腿不知出进

请原谅我的坏脾气  说话不懂深浅

不解岁月沧桑

三曲滩

这是一座小镇  本身就是一个老物件

从年代  成色  品相  淬磨入手

摸摸它的包浆  经过千年日月嬗递的叠加、积淀

你的手掌起茧

你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脸色凝重

心尖忍不住颤抖起来  唯一区别之处

它的人物是活动的  有血  有肉  有呼吸

花草生长  动物奔跑

是栩栩  没有如生

商贾声  读书声  浓郁的异域风情方言

如坠云里雾里

杂货摊  剃头店  棺木铺  米市

卖冻米糖的贩子

摇着拨浪鼓走家串户  而你置身其中  是一个瑕疪

一个疑点  易惹争议  必须赶紧逃离

把巷还给街  把街还给镇

把真相  还给历史  清白还给公理

告白

廊桥倒影暗绿的河面  丝竹之声飘出

苦楝树小小的果实引来黄雀争啄

空气就碎了  像动荡的波纹

又恢复完整  垂钓者拥有大把的时间消磨

石凳上坐着一对情侣  女的怀抱

玫瑰花束  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

男的腾出手去拭擦  似乎刚刚经历一场

甜蜜的告白  一次颤栗和羞怯

中午散漫的时光  一切朝趋势发生

岸边的钟鼓楼  静默

郁金香和蟹爪兰  愈冷

愈俏

小憩

躺在草地上小憩  阳光照射  有些刺眼

许多人以这样的方式  体验片刻的

清闲  抛开工作和烦恼

你一定这样散漫过  河边的芦苇饱吸水份

鹭鸶在空中运动  三色堇和郁金香之间

你一定这样迷失过  鼹鼠从洞穴爬出来

用嗅觉捕食昆虫  这是合欢树和栾树

你一定这样寻觅过  忍住悲伤

内心无比宁静  像刚搭起来的葡萄架

或虞美人

接春

2月4日  立春  按照旧历的讲究

扫尘  沐浴  焚香  缘于为了迎接

一位客人  她会带来财运和福气

涤荡阴翳的寒冷  这位神秘的客人

神龙见首不见尾  来无影去无踪

长辈们说取一枚鸡蛋竖在桌面

如果能立起来说明客人到了

每年的今天我都会重复  这般

具有宗教感的仪式  像小孩搭积木

专注天真  有时候成功  有时候失败

但并不妨碍过道墙壁潮湿泛起

蛰虫始振  鹧鸪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