咂吧咂吧酿豆腐
酿豆腐里外两层,外层是油炸豆腐,四方豆腐对切成等腰直角三角形;里层裹入酿心,好吃不好吃全在酿心。

娘是美食家,是制作酿豆腐的女师傅。

酿豆腐里外两层,外层是油炸豆腐,四方豆腐对切成等腰直角三角形;里层裹入酿心,好吃不好吃全在酿心。

大年三十,娘用米升量好糯米。糯米产于肥沃的垄田,日照充足。娘做酿豆腐严格遵守程序。先要炒米,一次两升,多了炒不均匀。娘亲自点燃柴火,把握火候,大锅烧得四五成热时,把糯米扬入锅里,然后双手如拳师舞棒般灵活翻动锅铲,米粒在锅里欢腾,娘的嘴角漾着笑意。不早一秒,不晚一秒,适时加入八角、桂皮,还有少量鲜红的辣椒,照样前后左右翻锅,逐渐加快速度。柴火越燃越旺,糯米香、八角桂皮香、柴火味越来越浓,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年味逐渐氤氲开去。

男人心粗,手壮,磨磨米粉倒刚合适。炒熟的糯米,焦黄,脆嘣,蚂蚁似地躺在簸箕上。这时,男人上场了。男人手劲足,转动石磨,呼呼生风。不过,从石磨眼里进米的关键活儿,还得娘亲自坐镇。进米多了,米粉太粗;进米少了,石磨不转。无论哪一道工序离开了娘,都会造成酿豆腐的坏名声、孬命运。

娘心细,手巧。制作酿心仍用大锅,炆猪蹄的汤汁是粘合糯米粉的常用材料。鸡汤虽美,材质难得。少不了姜末和蒜叶蒜蔸,佐料多少,必须由师傅斟酌。不一会,那焦黄酿心里点缀着辣椒的红、蒜叶的青,已经把旁观者的胃口搅动起来。最诱人馋嘴的时刻当属猪油加盟。之前煎炸好的家猪油脂,在寒冬的侵袭下早已凝结,晶莹、透亮。一勺猪油浇在锅里,把各种滋味荟萃起来,强烈地挑衅人们的鼻孔和味蕾。那时,你会突然忘了新年的对联、新衣和红包。

娘轻轻把煎豆腐的囊挖走,一调羹一调羹地塞满酿心。杉木甑里的白米饭蒸至七成熟,把酿豆腐平铺在饭上,再蒸十分钟,酥软、馥郁、辛辣的客家酿豆腐即可食用。客家酿豆腐是客家美食的招牌,很多客人吃了一个,咂吧咂吧舌头,筷子又伸向盘里。有山歌唱道:“酿豆腐来香又香,有请上客尝一尝。两扎(个)三扎算嘛格,小心舌麻(舌头)都吞下。”

多年以前,我在邻县求学,母亲时常托人带来番薯包、糯米饭、酿豆腐,成为我贫寒生活中刻骨铭心的牙祭。客家人离开了祖居地,去拜祖寻根,或出远门,用油纸袋装一包酿豆腐,既是菜,又当饭。走过千山万水,都带着乡味,怀抱娘心。

己亥年的脚步翩翩而至,酿豆腐馨香如蝶,飞在鼻翼,落在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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