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固晒冬  （资料图）

□张昱煜

如果你错过了婺源篁岭的晒秋，千万不可错过东固畲乡的晒冬！

悬挂在山崖上的篁岭古村，数百栋徽派古民居错落有序。多年来，村民们凉晒着丰收的喜悦，成为中国绝无仅有的“晒秋人家”风情画。婺源篁岭的晒秋，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和摄影师的目光。每家每户窗前和门口伸出的晒架，支起一个个或方或圆的竹团箕，把黄的菊花、白的萝卜、绿的青菜、红的辣椒在太阳下凉晒。一圈圈、一团团、一堆堆的农家收成，在暖暖的阳光下，升华着劳作的汗水，也彰显着土地的恩赐。那斑斓的画面，好像季节神奇的调色板，尤为壮观。

冬日，以“感受畲乡文化，体验最美乡情”为主题的东固畲乡“晒冬”，在青原区东固敖上景区举行，也同样令人回味无穷。

有人把冬天看作是肃穆而寂寥的季节，可是，在东固畲乡，在“晒冬”场景，只要你来，你就会遇见一份惊喜、一份乡情、一份温暖、一份美好。

东固的冬天是温暖的、是喜悦的、也是浪漫的。

枝繁叶茂的敖上古樟下，村民们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精心展示着畲乡美食：鱼包米果、芋头米果、薯包米果、茄子米果、艾叶米果、炸泥鳅包、七层糕、南瓜饼、米茶等。这舌尖上的原生态美食，吸引着山外来的城里人。一片啧啧的赞美声，是对东固畲乡美食的最好肯定。一场热热闹闹、地地道道的“畲乡迎亲”婚礼，款待四方宾朋，更增添了别样的韵味。精彩而神秘的婚嫁仪式，撩拨着游客的好奇和遐想，我也用镜头收获着一帧帧冬天的童话。

吃完可口的畲乡宴，就着冬日暖阳，我们一行人来到敖上古瑞林村看晒冬。早在两年前，也是冬天，我和几位摄友在古瑞林采风，那一排排竹团箕上晾晒的红薯干，让人回味无穷。离开时，每个人都买了一大包红薯干。

那一次，一个面色红润的大姐，一片片摆放着手中的“尤物”，她的背后，一棵高高的柿子树，在阳光下低吟浅唱。树上的柿子如一个个透明的小灯笼。我把相机的镜头放低、再放低，用红薯干作为虚化的前景，再把焦点聚集在大姐手中的红薯干上，以柿子树做背景，一幅很喜庆的“东固畲乡晒冬图”就完美地定格了。

那些晾晒的红薯干，当地人称为“牛皮糖”。单听这个名字，就够泼辣和接地气。制作的方法是把红薯蒸熟，小心地剥去外皮，再切成块状，一个个整齐地晾晒在竹圆箕里，夕阳落山时，把晾晒的红薯收回来，再把蒸红薯的水洒在上面，以增加其原汁原味的甜度。第二天接着再去晾晒，如此这般反复三五天，晾晒好的红薯干呈透明的黑褐色，软软的、甜甜的，吃到嘴巴里，很有韧性和嚼劲。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红薯干吸纳冬阳的“丝丝”声。

古瑞林村子的中间，一个袖珍池塘里，一枚枚飘落的黄叶，似一行行诗句的韵脚。古樟下，一群孩子在欢快地追打玩耍。池塘边的空地上，晾晒着腊香肠、腊鸭腿、腊猪舌、腊柳条肉和草鱼。晒透了的腊味，既香润又透明，它不仅沁满了乡愁的味道，还是农家殷实富足的象征。

这次我们再来，小村里的新楼房比原先多了。那一排排外墙贴着瓷砖的新房，门前停靠的小轿车，足以看出畲乡人“芝麻开花节节高”的美好生活。

经过一个圆门，我来到旁边的一户人家，正在淘米做中饭的谢大姐邀我坐下喝茶。我指着她家门口的腊味，心里有点替她发愁了，这么多的腊味，怕是吃到立夏也吃不完呀。大姐说：“原来生活条件不好，说是晒冬，也就是晒点萝卜、白菜、红薯、辣椒、南瓜。现在日子好过了，家家都有能力晾晒鸡鸭鱼肉了。给父母送点，再给深圳打工的儿子和女儿带走点，刚好留点自家过年。东固山好水好，种出来的蔬菜和粮食也好，养的猪不吃饲料，全是吃米糠和蔬菜，要在猪圈里差不多‘哼哼’一年才出栏，猪肉吃起来带甜味，不信，你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先尝尝今年的腊味。”

大姐的话里话外，没有客套，没有做作，只有真诚和实在，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东固人的热情好客和豁达开朗。

白居易有诗云：“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此刻，我羡慕这里闲适似水的生活。我相信大姐的话，这里，是远离城市的小山村，既偏远又幽静，呼吸的空气里，都有一丝丝清新的甜意。

在一栋修葺一新的老屋前，一群孩子围着一个老爷爷合影拍照。老爷爷约摸有九十岁，穿着一件蓝色涤卡布的中山装，头发花白，黝黑的面容含着笑，身体硬朗。他把一根长长的青竹竿放在木凳边，用来驱赶小鸟和鸡鸭，背靠自家的围墙上，不紧不慢地晒着太阳，也在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在这里，阳光是慢的，风吹过的印痕是慢的、那“一岁年龄一岁心”的光阴，也是慢的。匆匆的岁月，抚摸着老人走过的远山近水，也抚摸着流年里一切的喧嚣和过往，心有多静，福就应该有多深。老爷爷似乎想把自己的一生，都袒露在冬日的暖阳下晾晒。

在五谷养人的乡野，在故乡的怀抱里，在老爷爷那笑而不语的神情里，我读出了安静如初的人生滋味。都说幸福在于平淡，相守在于漫长，这句话，此时此刻得到了有力的佐证。在这里，他简单而快乐地守护着家园厚土，呵护着亲情和乡俗，他是山中的神仙，是东井冈的有福之人。

矮墙堆砌的农家小院里，一个头戴红绒帽的老婆婆笑盈盈地翻晒着一团箕红红的辣椒。她家的屋檐下，悬挂着火红的辣椒，翠绿的大青菜、还有一挂挂金黄的玉米。那玉米扎成串，像大姑娘的辫子一样，“阵容”强大而鲜活。下面的晒架上，圆圆的南瓜也抢着风头。这些红的、绿的、黄的收成，是农家人最忠实的守候和希冀，也好似一支乡村模特队，在季节的风里舞蹈着。

在一个竹圆箕里，我看到一条条白色的晾晒物，刚开始，我以为是白萝卜，大娘面带微笑让我猜。我用手拉扯着晾晒物，有两尺多长，看样子真不是白萝卜。大娘说，这是大冬瓜呢，吃不完就晾晒了，到过年炖肉吃，味道好得很。

我诧异了，冬瓜也能晒呀。我婆婆在世时，也喜欢晒腊味和各种蔬菜。有一年，她在窗户边种了一棵丝瓜，一朵花结一个果。那一年，半个村里的人都吃上了她的丝瓜。她把丝瓜切成片，晾晒成丝瓜干，等着我们过年回家吃。后来，实在吃不完，开春就因回潮倒掉了。其实，在我看来，冬日里，庄户人晾晒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不想浪费天赐人间的温暖阳光，喜欢冬日暖阳“物有所主”的状态。在这个冬天，在这个属于东固畲乡的冬天，一缕缕光影，蘸着土地的原色，亲吻着竹编团箕里的瓜果蔬菜，亲吻着飘香的腊味，也把乡愁和乡情一并收入囊中。

一个“晒”字，让整个冬天都暖意融融！

我潜意识认为，东固畲乡人晒冬，更多的是在晾晒自己的心情，晾晒自己的幸福，晾晒自己的安逸，晾晒自己的富足，晾晒自己的美好生活。

在东固，“冬日暖阳”成了任性的诗人，游人的眼睛，执掌着一个个热闹而绚烂的场面，视觉也被姹紫嫣红的色彩包裹着。在慵懒的午后，把丰收的喜悦，连同畲乡的风情，一起折叠着，晾晒着。大山褶皱里的一个个小村子，因此有了五彩缤纷的色彩。如若梵高大师来到此地，也一定会挥毫泼墨的。

众人聚拢了又离开了，我迟迟不肯挪步，静静地陪着老婆婆，我和老人用肢体语言聊着天。那一院子晾晒的蔬菜，那一院子甜甜的阳光，都汇集在我的镜头里，我有趣地嗅着镜头，感受着暗自生香的美妙。

如今，生活愈富足，就愈追求天然和绿色，“物质生活、精神生活、灵魂生活”要有所依附。周末休闲，驱车一个多小时，来东固畲乡，可以让生活慢一个节拍。吃吃农家菜，看看青山绿水，在竹林里穿梭，在菌菇基地采摘木耳，既是简单的奢华，也是高贵的享受。

在东固畲乡，我把自己搁置在“晒冬”的气场里，感觉冬天“哗哗哗”的流动声。侧耳倾听，在这里，人忙心不忙，满眼的冬天，是喜悦的、是奔放的、是热烈的、甚至是会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