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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洪先行状(之二)
2018-11-30 11:04 来源: 吉安新闻网—井冈山报

阳明路上

明中期以后,阳明学渐成显学。而阳明学的推动,与兴起于嘉靖、万历年间的讲会频繁开展有关。《明史》载:“缙绅之士,遗佚之老,联讲会,立书院,相望于远近。”讲会,或者说讲学,构成了中国16世纪的巨大文化景观。这与明代专制、苛酷的政治,适成一种鲜明的反照。可以说,一种畸形的文化繁荣,盆栽在一枚窄促的花钵中。

最早记载念庵对于阳明学的向往,是他十五岁那年。当他听说王阳明讲学于赣州虔台,便欲从学。这个生长于赣江之畔的孩子,少年老成,油菜花香和湍急的江水,熏染和洗刷着他的心灵。在乡土的国度,一个富庶的江南之地,他生命中的世界,呈现着美好的图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机会步出吉水,走到更远的世界去见识更大的风浪,欣赏人间更多的美景,和贪恋造物设置的物事繁华。他出生在一个官宦之家,从小饱读诗书,志大才高。他的父母,恳切地希望他能发愤于科考之书,谋求功名———除此之外,我们不能设想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对于子女有其它更高更正当的追求。因而,当念庵提出要去赣州从学于王阳明的时候,遭到了父亲的阻止。

父亲的阻挡,并没有完全切割罗洪先对圣人之道的向往。那年八月,阳明弟子薛中离所编的《传习录》(相当于今天看到的《传习录》上卷),在赣州刊刻问世。据胡庐山《念庵罗先生行状》记载,念庵见到后,“奔假手抄,玩读忘寝”。这也侧面反映了阳明学对知识分子的吸引力,不同一般。

念庵成长的江南吉水,是一个平坦的盆地,周围有青峰迭起,赣江,以及星罗棋布在这平原上的河汊,缓缓地流淌,红壤与迎风摇曳的绿色庄稼构成了一幅色彩强烈的画面,扑打着眼眸。灰色的瓦顶、弧形的石桥、静默的庙宇、谦逊的农人、湿漉漉的秋雨、托着钵子游走于街肆之间的僧人,以及因为红白喜事,或者游神赛会的节日,乡野突然冒出的色彩缤纷的人群、喧哗热闹的声音,和节日过后,人群散去的凄清和冷静———无不构成他对世界的最初体验,一种人世的悲苦感、宿命感,叩击着他的心扉,“天理”、“人欲”、“希圣”、“良知”,这些词汇在他心中交替涌现,超越了他身处的这个现实世界,而时时让他产生一种渴望得道以救世,恢复和重建一种更美好的现实世界和心灵世界的愿望。

念庵父亲罗循虽不希望儿子“不务正业”,放弃科考而去亲炙阳明。但他自己却不能免于阳明对他的影响。宁王朱宸濠在南昌举旗反叛,阳明在清江府(今樟树市)听闻后,急忙回到吉安招募义士平叛,罗循和念庵老师李谷平都积极参与阳明平宸濠之事。我们不能判定罗循和李谷平是否在思想上倾向于阳明学,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却有着惊人的一致性,对于政权的稳固,对于“正当性”的政治秩序的维护,他们都觉得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是传统知识分子的共性。

虽高中状元,但罗洪先的仕宦生活开展得并不顺利,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汲汲于功名。进京会试,与黄洛村、何善山等阳明弟子接触后,更坚定了他对阳明学的认知。第二年,也就是嘉靖九年正月,念庵便请假告归。嘉靖十一年,回京复职。同年五月,父亲病故,遂归乡守丧。起复后,任经筵讲官,又因上疏忤旨,被黜为民。据徐阶撰《念庵罗公墓志铭》,念庵自中进士以来,先后仕官三次,加起来不满三年。其他时间,是念庵退隐乡居,与阳明子弟相从论学,考图观史,精究天文地志、礼乐典章、战阵攻守、河渠边塞,并参与讲会,致力于乡族建设。某种程度上来说,退出明代酷烈的仕宦生涯,对于念庵来讲,未必不是幸事。虽然他无法在政治层面上做“救世”的事情,但他可以专心专意地求道问学,在思想上做精深精微的努力,从而完成一个哲人的转身。

因王阳明中年夭亡,不能亲炙守仁,成为念庵心中最大的遗憾。而逝者的道路,却因为众多弟子的薪火相传,而显得愈益宽阔和明亮。

嘉靖九年,在请假告归途中,一场大病差点夺取念庵性命,为此,他在江苏仪征养病数月。病痛———成为他对人世最深切的认识。他自小体弱多病,而他父亲也饱受病痛折磨。这是否也是念庵过早地对繁华功名看淡的隐秘的理由?

十月,在杭州他与老师李谷平邂逅,之后,结识了王心斋、聂双江等阳明弟子。但早年让念庵最信服的还是王龙溪。

念庵初识龙溪,是嘉靖十一年。念庵已从告假中回到京城,与徐阶、欧阳德等王学诸儒交往密切。他正当华年,青春焕发,对知识和圣人之学的渴求充满热情。从十五岁读《传习录》,到如今,与阳明弟子当面切磋求教,他在思想上已诚挚地服膺于阳明学。是年,王龙溪和钱绪山———亲密追随阳明先生的大弟子,终于在阳明的劝说下———阳明认为,功名与弘扬阳明学并不矛盾,相反,取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对于弘扬阳明心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在京参加廷试。龙溪、绪山逗留京城期间,念庵热切地与他们交往,切磋琢磨,释疑解惑,每忆及此,他都不无感慨:“忆壬辰岁,与君处,是时孳孳然神不外驰,惟道是求。泛观海内,未见与君并者。遂托以身,不之疑。”(《念庵集》卷八《书王龙溪卷》)对王龙溪的崇拜,构成了罗洪先思想的最初阶段。

念庵性格与龙溪截然不同。龙溪比念庵年长六岁,豁达明朗,正值盛年,被公认为“得师门晚年宗说”者。当时京城王门学子的讲会活动,总是以龙溪为中心展开,其渊博的学识,敏锐的见地,出众的口才,潇洒的风度,无不深深吸引罗念庵。而念庵的性格———用唐顺之的话来说,“于朋友中最沉密矣”。或许正因为性格互补,两人情谊深挚,朝夕拳拳。

念庵身世,以及性格和身体原因,坠入“禅那”,似乎不应让人意外。嘉靖十六年,他念佛书《楞严经》,有悟“返闻之旨”,“遂觉此身在太虚,试听若寄世外”。据《行状》记载,友人见念庵颜面,觉与往时不同,无不惊叹。这种所谓“前知”体验,在他晚年静居石莲洞,足不出户,亦曾有类似体验。晚年,他喊出“世间那有现成良知”的论断。而此时,他却还在苦苦参悟。龙溪恰恰是“现成良知”派的代表。从服膺龙溪到对龙溪的反动,念庵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刘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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