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里的艳影
经年几许,泉眼依旧涓涓细流,它还能甘冽纯净多少迷茫浑浊的心灵?让高贵的灵魂屹立在岁月尘世中,让后人肃然起敬。

经年几许,泉眼依旧涓涓细流,它还能甘冽纯净多少迷茫浑浊的心灵?让高贵的灵魂屹立在岁月尘世中,让后人肃然起敬。

我的故乡叫浒溪,这里的景致确实一点也没有辜负它的名字。这里除了山多,树多,田多,便是水多。碧波荡漾的浒溪水库底下,星罗棋布的水塘环抱着浒溪,如蜘蛛网般交叉的溪流沟渠,涓涓不息的泉眼,纵横交错汇聚到浒溪原野。它们齐心协力地用甘霖灌溉着这方水土,默默地孕育着浒溪儿女。

村头上方的浒溪水库,它就像一个温柔慈祥的女子静静地躺在芗城名山脚下。山坳里镶嵌着一片明镜似的人工湖,占地面积1000多亩。水库中央矗立着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古塔,总会让人想起托塔李天王的宝塔,和镇守白素贞的雷峰塔,要不然为何它总能屹立在水上?水库的四面环山,苍松翠柏,蓝天白云,山水相映,绘成了一幅天然壮观的山水画,可谓是故乡的休憩散心的后花园,但它最大的作用是灌溉万亩农田。水库就像是故乡的心脏,那纵横交错的沟渠则是故乡的血管。水闸一开,顿时“血脉偾张”。水库的水奔流而下,流经各个“血管”,流进山野,农田。

伫立水库边,总会想起“放水”的桥段。每逢双抢时节,家家户户,男女老少,扛着铁锹的,拄着锄头的,都散布在沟渠的两旁,浩浩荡荡的,好似一幅“沙场秋点兵”的气派。汩汩的清水从水库里放出来,沿着沟渠,若要流进自家田里,一路上还真得“过五关斩六将”。遇到拦水的泥坝,要用锄头扒开,一锄头一锄头地扒,总得扒开十几道泥坝。而每一道泥坝都有别人家看守,不知要费多少口水,才能获准扒开一道小缝,分流一点给你,这还是遇到了宽宏大度的人。若遇到蛮不讲理的人,估计得一场“唇枪舌战”,据理力争后实在不行,也会来一系列的应对措施,诸如“调虎离山”“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别小看“放水”,它也是一件“斗智斗勇”的技术活,里面充满了学问。

顺着溪流,有一部分清水汇入一片荷塘。荷叶田田,一朵朵,一片片,像古代少女手中撑开的绿伞,又像美丽舞女的裙袂。清风徐来,裙裾飘荡,飞舞翩跹。或红或白或粉的荷花,有的婀娜地开着,有的羞涩欲放,有的傲立着花骨朵,争奇斗艳地铺开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丽画卷。常记孩提的夏日晌午,经不住那一朵朵莲蓬的引诱,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池欢笑。岸上的堂兄可机灵了,“扑通”一声,像一条轻快的鱼儿潜入水中,捷足先登将莲蓬占为己有,任凭我瞪着他咬牙切齿。有时候他却故作姿态,津津有味地嚼着莲子,吐着舌头朝着我谄媚一笑。我则趁其不备,抓起一团淤泥投向他,弄他个大花脸。顿时,满池的花红叶绿,满塘的欢声笑语,满池的清波把曾经清贫的岁月漾成了一首俏丽的诗行。

其实最让山娃惦念的还是那片百草丰茂的水塘。那泛起微波的水面,充满了无限的诱惑与遐想,那一池的波光粼粼,是谁掀起的褶皱?是风,也是鱼。秋天到了,菜荒时节也就拉开了序幕。农村娃都具有就地取材的天赋,都在寻思着改善伙食的计谋———干塘捉鱼。五六个孩子成群结队,扛着铁锹,提着木桶、水勺、笧箕,罾网、竹篮等等,奔向事先踩好点的草塘,草塘一定是杂草丛生浑浊不清的水塘。到达草塘后,堂兄首先召集我们厘清头绪,统筹部署,精细分工,通力合作,毕竟中午或者晚上的菜肴都指望我们了。通常是堂兄扛着铁锹打开水塘的缺口放水,并同时封堵水塘的水源口。一两个小时后,水塘的水就流放得见了底。看到各种鱼儿慌乱地跳跃,在塘底乱窜“表演”,我们早已挽起了衣袖、裤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迫不及待地跳入深浅不一的泥水里,挥动手上的各种“法宝”,从泥水里捞起鲫鱼、大头鱼、鲢鱼、鲶鱼、鲤鱼等,刚开始它们还躲藏在水下,经过多人的搅动和惊吓,都将头伸到泥面上来呼吸。瞧,一条鲢鱼陷在泥巴中,当堂兄深一脚浅一脚到近前伸手去抓时,它就跳起来用尾巴猛拍烂泥,将黑黄的泥水溅到了堂兄衣服上、脸上、头上、眼睛里,然后又溜进水里,引来我们的一阵狂笑。眼看堂弟正抓着一条红鲤鱼时,一条大头鱼又逃出了罾网,任凭堂弟歪着脖子叹气。嗨,那条鲶鱼正在泥上跳舞,我两手生猛地扑下去,结果却落得个“狗啃泥”,真是洋相出尽啊。

不需一个小时,草塘里就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此时个个都成了泥人,看着各种各样的“脸谱”,都忍不住互相逗笑一番,便相互询问抓了多少鱼?都是一些什么鱼?能力强的当然就多些,也有抓到大鱼的自我炫耀一番。我呢,除了一些小鱼小虾外,尽是一些田螺河蚌之类的。

接着,便是分鱼了。兄长就按每家一份,将大鱼分掉,其次是小鱼小虾,接着是河蚌田螺之类。最后我们提着满满的一兜活蹦乱跳的鲜鱼,迈着凯旋的步伐回家。童稚的我们,在清贫与苦难中,不仅仅学会分享一筐鱼,学会了分享一份收获,还学会了分享一份幸福。

故乡最甘甜的水便是泉水,泉眼无声惜细流,流进心头甜滋滋。每每夏日来临,或是中午时分,抑或夜幕降临,总会见到人们前来泉眼打水。孩童提着热水瓶,大人提着水桶,老人携着瓶罐,甚至也有挑着木桶,三三两两,人影绰绰,谈笑风生,构成了一道迷人的风景。打水的路上总能遇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我的老舅公(父亲的舅舅)。他是一个慈眉善目,精神矍铄的老人,后背有些微驼,身着蓝布衫,腰间系着白色的毛巾,有时也会挂在右肩上,总是挑着两个未打满水的巨大的木桶。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每次见到老舅公时,他总是卷袖挽裤,全身湿透,真搞不清楚是大汗淋漓,还是满身是水。那次,我实在忍不住,便问了父亲:“爸,为什么我每次去泉眼打水,总是看见老舅公全身湿透?”

“那是你老舅公清洗泉眼弄湿的。”父亲动情地诉说起来。“你老舅公是一个大好人啊!这六十年来他做了无数件好事,哪里路不平,他填平;哪里沟渠坍塌,他垒砌;哪个路口不畅,他清除;哪家的牛松绳,他拴牢;哪口泉眼脏了,他清洗……他从不与人争争吵吵,默默地做着这些不起眼的事情。”

“老舅公做这些,图啥啊?”我不解地追问。

父亲意味深长地说:“女崽,你老舅公是在为子孙后代修善积德。洗井修路都是积福积德的善事,我们应该多做。”

年幼的我当年并不知道其中的蕴意,只是经常看见老舅公和父亲在雨后平修马路,夏日的午后清洗泉眼……

经年几许,泉眼依旧涓涓细流,它还能甘冽纯净多少迷茫浑浊的心灵?让高贵的灵魂屹立在岁月尘世中,让后人肃然起敬。

时光荏苒,时过境迁。故乡的水依旧清澈纯净,但是故乡的生活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农村经济发展,大力发展水利建设,村民们再也不用夜以继日放水灌溉了;家家户户都安装了自来水,添置了饮水机,村头再也看不到提桶挑水的阵容;农村生活水平提高,物资日益丰富,山娃们也不到荷塘偷莲蓬,也不去干塘捉鱼……

一江清流见证了农村的清贫与繁华。然而,村民以勤为桨,以苦作舟,顺着故乡那一汪清流,趟过贫穷的原野,跨过岁月的罅隙,早已汇聚成那波光里的艳影,时时荡漾在我的心头,激起层层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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