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巫师》的黑影
一直对小说不太感兴趣,看过的也屈指可数。所以当朋友强烈推荐一套小说给我,而且是玄幻作品时,心里颇不以为然。

     

《地海传奇》系列      

一直对小说不太感兴趣,看过的也屈指可数。所以当朋友强烈推荐一套小说给我,而且是玄幻作品时,心里颇不以为然。

冲着它获了那么多奖项,以及宫崎骏的高度评价,买了一套给女儿,作为暑期消遣。书是中午到的,到晚上睡觉前,女儿看完了三本,不愿停下来。

微信反馈给朋友,她回,“你去看看!”用了个重重的感叹号。

听说我要看,女儿生怕我把这套书据为己有,赶紧给全套书盖上了她的藏书印章,宣誓主权。

全书共六部,总称《地海传奇》。第一部《地海巫师》,书名具有典型的西方特色,而作者置于目录前的一首小诗却迅速把人带入神秘的东方意境:

唯静默,生言语;唯黑暗,成光明;唯死亡,得再生;

鹰扬虚空,灿兮明兮。

———《伊亚创世歌》

用朋友的话说,“果然有《道德经》的影子。”原来,作者厄休拉·勒古恩曾用了近50年的时间研究老子《道德经》并将其翻译成英文,她的作品深受中国道家思想的影响。

心里不禁感到欣慰,这位美国奇幻科幻大师,竟然也是从中华文化经典这个智慧的富矿中汲取灵感的源泉,丰富自己,营养读者。这样一想,不觉多了一丝亲切。

故事讲述的是在“地海”这个虚幻的世界,一个俗名“达尼”、人称“雀鹰”、真名为“格得”的巫师的成长过程———“写的是魔法奇幻,讲的是心灵成长”。

从达尼、雀鹰到格得;从牧羊孩童,到地海巫师。我想透过奇幻的面纱,去探知作者笔下的成长,是怎样的模样。

可是,面纱之下,作者创造的世界,读来总是隔着一层,似乎可触又不可及。我知道,这张面纱,乃是作者编织的一张巨大的隐喻之网。隐喻之下,才是真实。而要穿透这张网,除非你和巫师一样,懂得它的“真名”。

在巫师的世界里,掌握了一个事物的真名,就掌握了它的命运,甚至可以操控它的生死、变形。

我不是作者笔下的巫师,偶尔能在这张大网上捕捉到几个似是而非的“名”,且不论真假,已觉妙趣无穷。细细揣摩,但凡能窥知一丁点儿关于“成长”之机锋,则更是莫大的快乐。

“黑影”,就是书中似是而非的一个无名之“名”。

“万物皆有名”,书中写道。

“有名,万物之母”,《道德经》也有言。

是的,我不由得又联想到《道德经》。

可是,“黑影”无名。

“黑影”是格得召唤出来的一个似有而无的存在。格得在柔克学院学习巫术时,受到师兄贾斯伯的言语相激,两人违背禁令比试法术。格得因意气用事而丧失理智,试图召唤亡灵,结果把“黑影”从黑暗最深处召唤出来,重伤了自己,差点丧命,脸上留下一道永恒的伤疤。并从此被“黑影”追逐、亡命天涯,恐惧几乎吞噬了格得的内心。

直到有一天,格得在老师欧吉安的启发下,转过身,反过来开始追逐“黑影”。一直到万古寂静的世界尽头,他们相遇。在这里,他和黑影直面彼此、相对而立。在这里,他们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格得;在这里,格得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影子,抱住那个向他伸展而来的黑色自我。”在这里,“光明与黑暗相遇、交会、合一”,格得获得了自由,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一个了解整体真正自我的人。

格得曾在月夜节迷失自我召唤出“黑影”,月夜节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夏至日,过了夏至,阴长阳消;又在日回节获得力量直面“黑影”,日回节是一年中黑夜最长的冬至日,冬至过后,一阳初生。那是生命四时的一个轮回,格得在这个轮回中获得新生。

“一阴一阳谓之道”。宇宙之道,生命之道。那不正是赤裸裸的古老东方文明的宇宙观、生命观?波涛汹涌的地海之上,虽然遥远陌生,似乎不可触及,可隐隐约约投射的,却分明是《道德经》的影子啊。

“万物负阴而抱阳”。

昨天女儿问我,妈妈,您总说生命的意义在于成长,到底怎样才算是成长?或许我现在可以回答她了。

点燃一盏烛火,必然留下一道阴影。

黑影与光明,如影随形。

生命的意义,在于光明背负着黑暗,负重前行。不要试图去拒斥“黑影”,那是你生命中无法或缺的一部分。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达尼、雀鹰是格得,黑影也是格得。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都是巫师格得。

只是,不管世界如何变幻,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千万不能忘记,要以自己的“真名”呼唤自己。

第一部刚看完,女儿又在耳边絮叨,妈妈,你一定要去看看《地海孤儿》。那,已经是第四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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