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巴金

大东山横亘于吉水县城东北，是该县最雄伟的地标之一，因临近县城而更闻名于史册。雍正《江西通志·吉水形势说》卷4载：“东山蜿蜒镇其后，字水交流环其前，五冈蹲西，玉峡峙北，巽峰、太平、仁山、墨潭映带左右，控上流而为吉郡之喉襟，非他县之可俪也。”光绪《吉水县志·山川》卷5也载：“东山，在县东二十里，延仁寿、折桂二乡，绵亘百余里。唐刘智请移郡于此，谓东通泰山，上有田可耕，茶药可采。山阳有瀑布数十丈，山势回环，多僧寺。”这两段话不仅对吉水的地理优势、历史渊源表达得淋漓尽致，而且将东山的雄伟以及对县城的天然屏障作用描绘得清晰明了。

读到这里，细心的读者也许会发现：上述两则史料中均将该山称为“东山”，而不是“大东山”，这又何缘故呢？为此，笔者曾走访县城十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们都说：“关于‘大东山’之名，其实是从上世纪70年代后期才开始有此称呼的，此前只称作‘东山’。以前去东山游览歇息，一般是说‘去般若庵’，吉水地方口音为‘去八都庵’，即今天的云隐寺。”关于改称为“大东山”的缘由，众老者均表示：因山内有众多小山，如东华山、白云山、天钟山、莲花山、大坡山、天马山、太平山、大坡山、早禾坑岭、黄土垴、川峰坳、长岭等，而最雄伟且最高的是东山，海拔高度为819.3米，其它小山均属东山山系，为武夷山余脉，于是吉水县民将众山统称为“大东山”，占地面积达52平方公里。

“东”是会意字，据《说文》载：“东，动也”，其甲骨文的写法呈竖立长条形，寓意是指太阳升到高空，向下照射树木。因东山位于吉水城东面，太阳每天从东山处升起，所以取名“东山”。杨万里《诚斋集》诗文中就多次写到东山，但从未称呼它为“大东山”或“仁山”。如他的《东山晴雪》诗云：

只知逐胜忽忘寒，小立春风夕照间。最爱东山晴雪后，软红光里涌银山。

诗中对东山的优美景色赞美有加。又如，他的大儿子杨长孺撰作的《吉水县学魁星楼记》中说：“余，邑人也。邑之故，余知之也，与庐陵人物、天产，山川之胜，实絪缊焉。东山崇崇，士之颖也；文江沄沄，士之泓也。有是颖，故邑之士高以秀；有是泓，故士之文清以醇。”文中以东山的雄伟和文江的博大，来暗喻吉水人文之盛。

为何东山又有“仁山”之别名呢？这可以从吉水先贤的相关记文中找到答案。例如，明初吉水人解缙应乡人张宗瑀之邀撰作《仁山堂记》，说：“东山下有仁山，或谓以形似名；或谓吉水素多君子，有淳厚之俗，而以为里仁人之表。”细读这段话，它包含两层意思：第一，东山临近今天的105国道，其外形象当今的单人旁，即“亻”形。在大东山游步道客服中心处向东南方向而望，不远处有两座小山横亘于东山之南侧。在东山的最高处向南俯视，这三座山的外形犹如“仁”字。诚如雍正《江西通志》卷9所载：“吉水县东北亦有仁山，以山形似‘仁’字而名。”第二，吉水素有“人文渊源之地，文章节义之邦”的美誉，是庐陵文化的核心发源地之一，自古有“状元进士多，学者官员多，忠义节烈多”的赞语。将此山称为“仁山”，可暗喻吉水仁人君子多。诚如1583年邹元标应邀作《仁文书院记》中说：“名曰仁文书院，谓吾邑仁峰崒律，文水滢洄；馆介其间，又取曾子‘辅仁会文’之旨，令多士知所取裁。”意思是说，知县徐学聚牵头重建仁文书院后，院名由“文江”改为“仁文”，其缘由是：既取意于吉水“仁山钟秀、文江潆洄”之美景，又取意于曾子“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之典故。

也许读者还会问：“仁山”之别名是何时才有此称呼呢？笔者翻检吉水相关史籍后认为：应是在南宋后期。“庐陵九贤”之一胡梦昱的儿子胡知柔曾撰作《吉水县学祠堂奉安文》，说：“苟纲常其不坠，宁有觊于身后之名，比仁山而争高，凛劲节之嶙峋，附祠学宫。”南宋词人李曾伯撰作的《上夔门李帅》中也有“故虽瞿塘滟滪之险，亦犹吉水仁山之和，致君泽民，特其余事荐”之句，这两篇文章的撰作时间均是南宋后期。又如，文天祥因有深厚的吉水情结，而吉水人孙幼宾在参加科举考试前夕，特意请文天祥为其个人履历、三代、乡贯、年龄、相貌等基本情况写担保文书，文天祥写好担保文书后，还欣然为他撰作《题家保状序》《又家保状序》，说：“某（我）吉水人，肯为吾党裒梓家保状……仁山苍苍，文水泱泱。欧周胡杨，休有耿光。”此外，胡铨的《胡澹庵先生文集》、周必大的《文忠集》和杨万里的《诚斋集》中，均未发现作者将吉水的东山称为仁山，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是从南宋后期东山才有“仁山”之别名的。

从明初开始，吉水的文人官员将东山之美景誉称为“仁山拥翠”，将县城西侧的赣江美景誉称为“字水拖蓝”，为“吉水古八景”中的二景。如解缙《送弟朝夫及第还乡》诗中说：“自是送君乡思切，仁山字水远含情”。布衣卿相杨士奇《送崇式二尹后，余意未已，更续绝句》诗中云：“文水仁山多盛事，周家白璧又连双”。曾同亨和邹元标也先后吟作《仁山拥翠》诗来赞美家乡美景，邹元标诗云：

仁山万仞插芙蓉，中有高人伴赤松。我欲从之不可得，他年结屋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