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明

我和父亲一样，在兄弟姊妹当中，都是长子。因此，父亲常对我说，你也是长子，做长子的，一定要担当起长子的责任，以身作则，做到团结友爱，互相帮助。

父亲的这番话，自有他的道理。父亲十五岁那年，五十岁的爷爷生了一场重病，撒手离开了人世，撇下了我那还算年轻的奶奶和几个年幼的孩子。

爷爷走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奶奶整天以泪洗面，差点没随爷爷而去。

这个时候，我的父亲安慰奶奶说：“妈，父亲走了，还有大儿子呢！长兄如父，我会领着几个弟妹撑起这个家。”父亲说到做到，领着年幼的四个弟妹风里来雨里去，奔波在几亩薄地里。

父亲年纪小，没有干过农活，犁田耙地时，耕牛欺负他人小，不听使唤。于是，父亲就叫来弟弟，指挥着弟弟牵着耕牛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扶犁把耙……

几年以后，我的父亲在奶奶的撮合下，和他的童养媳———也就是我的母亲结婚了。说是结婚，其实只是奶奶按照家乡的风俗，杀了一只公鸡煮熟，给我的父亲、母亲一块儿吃了，其他的一切如故。也就在这个时候，家住小城的外公看他的女儿女婿来了，外公眼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境，急得直摇头晃脑：这样贫穷的家庭，这么多张嘴巴吃饭，猴年马月才能过上好日子？

外公出于怜悯，也为了我的父亲母亲能过上幸福生活，对我的父亲说：“孩子，跟我走吧，到小城去，我给你们找份事做，在城里做什么都不至于如此的寒碜。”

我的母亲听了，当然高兴了，能去城里找份工作，生活肯定比现在好。我的父亲呢，反而皱起了眉头：随岳父去小城，当然是件好事，既能摆脱这个穷苦的家庭，自己又能过上好日子。可是，上有上了年纪的母亲，下有四个年幼的弟妹，他们还小，还撑不起这个家。自己一走了之，母亲怎么办，几个弟妹怎么办？父亲想到这些，毅然决定留下来帮衬母亲，帮衬两个弟弟成家。

我的母亲听说父亲要留下来成全两位小叔子，当即就持反对意见，说我父亲傻，这么好的进城机会都放弃，以后哪有出头的日子。父亲没有办法，为了两个年幼的兄弟，只得苦口婆心缠着我的母亲说好话。

要说最为难的还是我的奶奶。奶奶很是纠结：儿子一家进城，固然是一件好事，能过上好生活；但是，对于整个家庭来说，就等于失去了两个主要劳动力，几个儿女尚未成年，家里正需要他们俩帮衬啊。

奶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思来想去，为了儿子儿媳能过上好生活，还是咬咬牙，作出了让我爸妈进城的决定。

奶奶的许可，我的母亲自然高兴了：能进城就能过上好生活，再也不用晴天一身泥，雨天一身水的在地里辛苦劳作了。

然而，我的父亲却更加为难了。他考虑得最多的还是家庭的生活和几个年幼的弟妹。为了一家人能吃饱肚子，撑起这个家，父亲最终还是说服了我的母亲，留了下来，继续履行他的诺言，担当起了长兄为父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