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有味
举目即是,司空见惯。但中国人,却于“一枝”中,见出了品格,见出了精神,见出了意义。

一枝,树之一枝也。

举目即是,司空见惯。但中国人,却于“一枝”中,见出了品格,见出了精神,见出了意义。

明代画家徐渭,有一书斋,斋名即曰“一枝”。意义何在?取自庄子之意。《庄子·逍遥游》:“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

森林很大,但对于一只鹪鹩来说,它所占用的,也不过是一根树枝罢了。当然,庄子善喻,在这里,自然也是“以鹪鹩喻人”了。在庄子看来,人就如同一只鹪鹩,也是天地间匆匆过客,人之生亦只是寄尘于世罢了。天地再大,人居之,所占只不过一枝,而这一枝也还是短暂的栖居。推而广之,世界很大,物资极其丰富,欲海极深;但对于个体来说,所拥有的,也不过“一点点”而已;其实,“一点点”即足矣,何须太多?求多,则欲望就多,徒然伤身、伤心而已。

庄子告诉人们:人,要懂得“自足”,懂得“满足”。

如此看来,徐渭之“一枝”斋,实在也就是“自足斋”。

“一枝”,小,容易满足,满足于“一枝”,是好事;但物质上的满足,并不等于精神上的“渺小”,更不等于精神上无所追求。

清代画家石涛,居金陵时,曾居住在“一枝阁”上。“一枝阁”是一间草屋,建筑在靠近大报恩寺的山坡上。与雄伟的大报恩寺相比,“一枝阁”小到不能再小了。但石涛不以为小,他能于“小中见大”,以一种悠游之心,过着自在的生活,如他的诗中所写“消遣一枝闲拄杖,小池新锦看跳蛙”,“得少一枝足,半间无所藏。孤云夜宿去,破被晚余凉。”何以如此?关键是他心中有“大风景”,他明白,若能悟透生命,“何地不高峰”?

“一枝阁”,虽小,但居住者,能够“小中悟大”;若然,仿刘禹锡《陋室铭》中所言,即可曰:“何小之有?”

因了“一枝阁”,后来,石涛就干脆自名为“枝下人”。小物质,大精神,“枝下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人”了。

八大山人的绘画中,有一个类别,那就是“孤鸟”。他借用“孤鸟”,来表现一种“孤危”的境地,或者境界。简言之,就是使所画之鸟,处在一种“孤独”而“危险”的状态。

而八大山人,每画“孤鸟”,则常常托一“孤枝”。

例如,他的现藏于云南省博物馆的《孤鸟图》,作于1692年,是八大山人晚年的作品。立轴,纵102厘米,横38厘米;整个画面,只画“一枝、一鸟”。一枝,是一枯枝,从画面左边斜出,枝略虬屈;一鸟,是一袖珍小鸟,一足独立,瑟瑟然,翘立枝头———立于枯枝的最末梢之处。

读画,给人的感觉,就是“孤危”之极———无所依托,孤独无依。

可,鸟之情态,却栩栩然:翅膀,似展非展,似敛非敛;一只滴墨黑眼,斜视下方,大有“危而不惧”的英雄胆识,大有“你奈我何”的狂傲洒脱。可以见得,这种“危”,其实只是一种外在的现象;而“淡定”,才是内在的本质所在。

而鸟之“淡定”,恰恰是以那“枯枝”为依托的。

这“一枝”,决然横出,虬屈如铁,彰显着一种性格的倔强和孤绝,彰显着一种生命的不屈和硬朗。

这,正是八大独有的“一枝”,是八大张扬的精神所在,傲气所在——于“孤危”中求生存,却仍然不卑不亢、倔强孤绝,仍然傲视俗尘,特立独行。

可见,在中国人看来,形而下的“一枝”里,更贮存着形而上的精神高度:人的性格、品质,乃至于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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