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敢说自己出生于书香门第,但在母亲的影响下,兄弟姊妹人人喜欢读书,个个品学兼优,却是不争的事实。儿时记忆中最温馨的画面,就是我们围坐在桌子旁埋头写作业,而母亲捧着一本书,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书陪伴着我们。由于家里的藏书在“破四旧”时全被红卫兵烧了,所以,能读的除了数量有限的一些小人书,便是哥哥姐姐们的语文课本,还有就是母亲费尽周折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一些古典小说。那时读书根本无从选择,不管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只要能接触到的,我都统统拿来,囫囵吞枣一读为快。
读初一时,学校来了位上海的知青老师,姓沈,一米九的个头,是体育老师。我那时特别喜欢打乒乓球,沈老师由于家远在上海,除寒暑假回家探亲外,常年住在学校,而我家就住在学校附近,所以课余时间,尤其是礼拜天,我和沈老师便经常在一起切磋球艺。有一次,打完球,口渴了去他房间寻水喝,发现他不大的房间里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柜,满满一书柜全是小说,我惊讶不已:“哇,沈老师,您有这么多书啊,能借给我看看吗?”“你喜欢看什么书,自己挑。”沈老师爽快地答道。我不禁欣喜若狂。并立马从书柜中抽出来一本书,立在书柜旁,便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从此以后,我便埋头在从沈老师那里借来的书籍里,在书籍构筑的奇妙世界里尽情地遨游。尤其是寒暑假里,几乎终日手不离卷,并以三五天一部长篇的速度疯狂地阅读,恨不能一口气就把沈老师那里的书全部读完。母亲或许出于同情沈老师远离父母孤身一人在外的艰难,也或许感动于沈老师为我提供的如此丰富的精神食粮,只要家里有好吃的,都会让我把沈老师叫来,让他感受到家庭般的温暖。两年后,沈老师落实政策回了上海,而他的那一柜子书我也基本上看了个遍。
随着年龄增长,我看书的兴趣有增无减,尤其是考上中专后,学校的图书馆成了我光顾最多的场所。在那里,《红楼梦》《红与黑》《复活》《战争与和平》《基督山伯爵》《呼啸山庄》《茶花女》等许多中外名著,伴我度过了两年的寒窗岁月。看得多了,渐渐地也有了想写的念头,于是一篇篇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写成的稿件投向了各地的报刊杂志,可是没想到,寄出去的稿件换回的是一封封退稿信。至此,我才明白,写东西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并最终使之变成铅字,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正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一面继续坚持阅读,一面注意观察生活,并随时将自己对生活及社会现象的一些看法和感悟记录下来,为写作积累素材。
功夫不负有心人,1984年我的第一篇豆腐块文章在《江西青年报》上发表,这篇不足四百字的短文,尽管是那么稚嫩甚至微不足道,但它却使我看到了希望,也增添了写作的信心。从此以后,阅读与写作成了我始终如一的业余爱好,并陆续有不同体裁的文章先后在报刊杂志上发表。
至今难忘,第一次看到母亲捧读我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时那欣慰而专注的情景;更难忘八十高龄的母亲患了老年痴呆症后,许多事情她都失去了记忆,但当我把刊有自己作品的报纸给她看的时候,她竟然能众多版面中找到我的文章,并呢喃有声地把全文念了下来。当我夸赞她好棒,竟然还能认出这么多字的时候,她的脸顿时笑成朵菊花。
所以这么多年,不论世道和环境如何变换,也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我始终抱着“一卷在手,天下我有”的心态坚持阅读,并一直继续着自己的文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