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愿在洲塘老
‘洲塘依然还在清澈的时光里浅吟低唱。每一片灰色的瓦都足以讲出一个悠长的故事,像溶江水一样流淌着。

‘洲塘依然还在清澈的时光里浅吟低唱。每一片灰色的瓦都足以讲出一个悠长的故事,像溶江水一样流淌着。

朋友圈里都在晒永新的洲塘,沸沸扬扬的。猝不及防地,洲塘就这样闯入我的视野,之前我几乎没有听闻过它的名字。那时,我对洲塘是没有感觉的,我跟她还隔着一道长长的光阴。私下以为,不就是一个村子吗?还有,洲塘或许依然走着大多数景区的老路,披着一件时尚显眼的大氅,或者满身的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像暴发户一样俗气,又有什么看头?我对洲塘心存偏见。

可是,当我第一次去洲塘,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只能歉然地对她说一声:洲塘,我错了。

我惊叹于,这里清末至民国的建筑还保存得如此原始与完整。狭窄的巷道,笔直而又幽深。灰色的墙壁,灰色的瓦片,目之所及尽是灰暗、老旧的色调,像线装的古书。可是,当灰色连成一片整体,成为一种主色调时,你会发现,灰,其实是一种令人震撼的美。这里的物件还没有脱去旧时的“罗衫长褂”,依然古朴,古典。在这里,当你踏在青石板上,你会恍然觉得时间倒流了,历史的影像仿佛倒带了,让人误以为置换了时空。

那些木格的窗雕,已然剥落了色漆,露出了生活本来的底色,它们经了岁月的烟尘,灰暗的色泽里没有了一丝欲望的气息。镌刻的石雕,不拘于原型本貌,刀法奇拙,线条流畅,折射出洲塘人质朴的艺术审美。那光滑的门挡石,几经岁月沧桑,踩出了生活里深深浅浅的印记。那古拙的宁静,如祖母的风箱,拉出来的都是温暖。这里满眼皆是世间烟火的气息,还没有沾染上商业的习气。洲塘人倚在自家的门上,好奇地望着门外来来去去满脸兴奋的游客。也许,他们还不习惯这种被外人窥探的生活,安静才是洲塘需要的。过去的几百、上千年的时光,洲塘一直都处在深闺里,她似乎从没有“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野心。这种古老、淡定的气质正氤氲着洲塘的梦境,那梦必定也是无惊无宠、波澜不惊的。这里的一切都回到了过去,质朴、安宁,又不失典雅。这些恰巧是现代文明的命脉和渊源。

洲塘有个名字很好听的巷子———择善巷。第一次看见,就被莫名地打动了。这个名字是那么的书卷气。择善而居,择善而从,表达了洲塘人的情操与追求,这应该也是对后人的一种告诫吧!巷子规划得齐齐整整,各家严格遵循“七寸檐、八寸梢”的准则,那绝对是用尺量过的,没有谁要建宽几寸,也没有哪家的房子执意要高出一分,彰显出和谐的气韵。它恰如其分地诠释了洲塘人的胸怀与气度。我还发现,后人在筑屋造房的时候,有意识地绕开了择善巷,在附近的溶江依水而建。那是洲塘人对文化的自觉保护。洲塘的一切彰显了人们对过往的热爱与坚持,她让我们的乡愁可以安然盛放,让我们还能记得来时的路途。有时,我就觉得有必要感谢洲塘人,让我们依旧看到了百年前的建筑。那些高墙灰瓦、层层叠叠的斗拱、跃跃腾起的檐角都在诉说过去悠远的光阴岁月。踱步择善巷,触摸它们斑驳的墙体,也许粗糙,但你会感受到历史的温度,仿佛也能看见他们的先人笑语盈盈迎面走来。在现今大刀阔斧进行新农村的建设中,这些古民居能够被有识之人保存下来,真是很不容易。这是洲塘的幸运,也是我们大家的幸运吧。

洲塘是著名国画大师刘伯舒的家乡,择善巷1号就是他的故居。这里的山水孕育出生命的灵性,孕育出艺术的气质。刘伯舒是徐悲鸿的关门弟子。他画的马潇洒、奔放、富有动感,其线条和墨色语言越出畦町,自成一格。而洲塘似跨上了那匹时光的骏马,乍然来到我们的面前。刘伯舒的名作《亲密战友》,画面里是毛泽东、周恩来,朱德三大领袖,背后是延安宝塔和群山,他们微笑着目视前方,神色自信、面容安宁。延安、群山、伟人,展现着宏大历史叙事的国画放在洲塘一点也不突兀,相反是那样的和谐与妥帖。我就想,那是因为洲塘的气质吧?

村庄四周的樟树亦如云荫,枝干遒劲,俯瞰着村庄,遮蔽着这里日常的细节,呵护着村庄漫长的时光。那些古老的树已经有上千年了,枝繁叶茂,展示出村庄悠久的历史和生命力。洲塘的先人最初来到这里时,插树为地,累石为屋。然后,地利赖天时始发其祥。一切就像大树一样开枝散叶。接着,人烟辏集,车马骈阗。这些不过是我的想象,但是,岁月打马扬鞭而过,那樟树年年碧绿如斯,像似洲塘的一朵永不褪色的胸花,生动极了。它们与洲塘的建筑在风格上竟是如此的匹配。两种风景与两个空间交融着,衬托出一片祥和,闲适与旷远。

在洲塘,我对屋上的门联有些偏爱,我在每一副门联处勾留。“楼居万里客,窗对六朝松”,这是择善巷一栋古居的门联,从容、淡定,那是洲塘人阅尽世事后人生经验的总结吧。其中一副“远山有时显,春日无可追”,则表现了洲塘人对时间的珍惜,以及对逝水流年的慨叹。门联的横批———惇德秉义,我想,这就是洲塘人世世代代一脉相传做人的要义了。在溶江酒窖,我又驻足了。柚子酒,谷烧酒,十几种酒杂陈于室,扑鼻而来的酒香全是乡村生活的味道。而酒坊上“酒香十里春无价,醉买三杯梦也甜”的门联,文字里有散淡、洒脱,那是洲塘人于循规蹈矩的劳作后,在盃酒里寻求的浪漫与放旷,这是他们对生活的一种理解与表达。

纵观这些门联,你会发现,先人对后人的千叮咛万嘱咐是那样的语重心长。也许这正是洲塘世代相传的家风,才有了洲塘今天的气质。

每天,洲塘早早就醒了。然后人们下地劳作,穿梭着,他们一以贯之地勤恳忙碌,周而复始。进入洲塘,你会发现,这里没有喧闹的市井声,偶有穿着布鞋走在巷子里清浅的声音落下,宁静而又安逸。这里,农耕文明若隐若现。春耕图,春插图,暮归图,以及秋收图,被摹写在墙上,栩栩如生,那是一道道艺术的墙,会说话的墙。你仿佛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些劳动的号子,刚劲有力,此起彼伏。这些画作勾勒出洲塘人绵绵福报的岁月,写实而又诗意地表现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

今天,洲塘依然还在清澈的时光里浅吟低唱。每一片灰色的瓦都足以讲出一个悠长的故事,像溶江水一样流淌着。溶江是一条锦绣的腰带,迤逦而过,系在洲塘纤瘦的腰间,因了它的泽润,洲塘的气质显得温婉可人。这里,最动人的莫过于念亲桥的故事了。那是清初,河上还没有桥,两岸交流不畅。相传,一位从对岸嫁过来的女子,因娘家有年迈的双亲,得经常回家照顾,可她裹着小脚,不便过河,每日愁眉紧锁。念在她的孝心,乡亲们便齐力架了一座桥,取名“念亲桥”。今天,念亲桥的故事还在口口相传,它成了洲塘人文化的基因。此时,溶江流水生生不息,江上缓缓吹过的风暖暖的,它让人闻到品格的清香……

春风已浩荡,倚梦到洲塘。等我老了,哪儿也去不了,就在洲塘租一农舍住下。午窗无一事,梨枣弄诸孙。看一树花开,静听如雨的蝉鸣。你看,午后的阳光大片大片的,天空湛蓝,云跑得慢慢悠悠,还有溶江澹缓的水,和时间一样汩汩地流淌着,不疾不徐。彼时,这里宁静而惬意的时光都是我的,何其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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