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线穿过老屋,投影在地上,像小时候的我迈过低低的门槛,灰尘偶尔在光线中飞扬。
老屋已几十年没人住了,偶有些鸟雀在瓦片上跳跃。几棵树,也是枯败的柳树。一条没人再走的小巷,通往一个死寂的胡同,一爿残败的老屋群,我家的老屋也在其中。唯有野草和鸟雀的叫声,显露出蓬勃的生机。
大门只是破损得只有半边的木门,那也是去年我妈和我给安上去的,每次进门都要取下,像极了坟头上年年用来压纸钱的砖头,每年拿下来又重新放回去。空荡的屋子里也没有后门,一眼看到野藤像一只野蛮的手,上凸的青筋粗壮而暴露。窗子上扎着几朵碍眼的白云,荡着的些枯滕像几根刺。
屋子旁边一扇门,虚掩着连接唯一的一间里屋,我推开门,满屋的尘味,如同一个刚从尘世里钻出来透气的我。我从“吱呀”打开的门牖里仿佛看见另一扇远远的、如同尘封多年的心门,当我迈过那低低的门槛,透过那幽深的目光,我触碰到一个空荡而虚无之境。那里一个人影在那听着我的脚步声,而我却听不见看不见他,他就是我死了三十年的父亲,我就像一个多年不归的倦游的孩子。
自打四岁那年,我消失了我对父亲的记忆,偶尔的想起,也只是一堆山上矮矮的黄土。
在这间破旧的屋子,没人找得到我,也没人找得到这间破屋,它像极了一个即将遗世的老人。
我不曾在这里出生,却于去年回到这里。我在尘世的堆里进出,终将归于黄土的堆,如同回到这间熟悉的老屋。我于去年把这间老屋打扫并作为我写作的一个地方,心有所安,片瓦为家。在楼上的木板上,能感受到房子的颤动,如同重新注入活力的心跳。
我喜欢到老屋附近不远的河边,那有我父亲亲手种下的两根竹子,如今已成了一片竹林。风常在耳畔响起沙沙的偶语声,风吹拂过人世,响声遗留在其中。竹林上游,沿岸是一片满满的千年古樟树,沿河而下,如苍龙卧波,河水日夜在其脚下环抱着村子,在那柔和的波光和响声中,如同守护着她的孩儿。太阳照临下土,能感受他那深沉而博大的脉搏,我常从这经过,怀着一颗寸草的心。
尘归尘,土归土。如今,每一条都是走往回家的路。
我夜夜仰望星空,夜空中总似有一双手从夜幕中探出,摆弄着星光璀璨的苍穹。而那浮沉的星辰,如同夜里那永恒的呼吸,我时刻听从那永恒如家般的召唤声。